明和医院，高级病房里，气氛依然沉重悲伤。
听完周翊清的讲述，赵令娟虽然眼眶红红，但她没有崩溃大哭。
她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周翊清，陷入了一种深沉的悲伤里：“翊清，那不是你的错，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
周翊清害怕压到她肚子里的宝宝，虚虚地抱住她：“阿娟，我没事。”
赵令娟在他怀里轻轻摇头，语气坚定温柔：“不，你有事。你的这里很痛，”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以后，这里的痛，分我一半。”
“傻瓜。”周翊清吻去她眼角的泪，看着她清亮的眼睛，“我舍不得。”
赵令娟改为捧着他的脸，忍不住捏了捏他：“我就是傻。现在，我们是真正的战友了。所以，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我们该和爸爸好好地讨论一下。”
“都依你。坐了这么久，累不累？”周翊清体贴地将她轻轻拥住，让她全身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柔声问她。
“确实有点，不过我不想睡觉，你陪我出去走走吧？”赵令娟撒娇地抱住他的手臂，摇啊摇。
周翊清宠溺一笑，忍不住低头轻啄她的唇：“走吧，不过外面冷，多穿点。”
夫妻俩加了件衣服出了房门，门口只有已经处理好伤势的霍巴，像尊铁塔般沉默站着，和阿诚大眼瞪小眼。阿忠并不在，赵令娟随口问了一句：“阿诚，你哥哥呢？”
阿诚比较跳脱，还带着孩子气，耸耸肩开玩笑告状：“不知道，也许去哪里偷懒了。”
赵令娟并不放在心上，笑着摇摇头往前走，身后的两人沉默地跟上，如影随形。
走廊拐角处，梁耀华扶着已经改成拄着单拐的陈书韫，缓慢地走过来。
陈书韫的额头在这冬日里，浸出了细密的汗珠。
“书韫，休息一下吧？你已经练了很久了。”梁耀华心疼地看着她，语气轻柔地劝道。
陈书韫摆摆手，坚持继续走：“没关系，我还能坚持住。”
梁耀华知道她执拗的脾气，也不再劝她，只是更紧更稳地搀住她。突然，他鼻腔里发出极细地一声轻哼。
陈书韫不明所以，抬起头看向他，发现他眼睛眯起神色莫名地望向前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女儿女婿他们的身影正消失在楼梯间，她不由觉得好笑，轻轻推了推他：“好啦。翊清是个好孩子，我的眼光你还是该相信的。”
梁耀华收回目光，那声轻哼里的复杂情绪，有对女儿的心疼，有对现状的无奈，也有一丝对周翊清那小子就这么“拐”走女儿的不爽，都被他很好地掩藏了起来。
他扶着陈书韫，语气恢复了平稳：“走吧，我们也回去。你也该休息了，下午再练。”
回到病房不久，阿芬就提着两个巨大的多层食盒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笑意：“先生，太太，午餐准备好了。姑爷和娟娟散步回来就能直接吃。”
她手脚麻利地将饭菜摆在小客厅的桌子上摆开，不再是医院的病号餐，而是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明显是梁耀华特意吩咐人从外面酒楼订来的。
几乎是同时，周翊清也小心翼翼地护着赵令娟回来了。霍巴和阿诚沉默地守在门外。
“爸，妈。”周翊清进门后，立刻问候，姿态放得很低。
梁耀华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没再多说什么。
陈书韫则笑着招呼：“回来得正好，快坐下吃饭。翊清，你也辛苦了，多吃点。”她看着周翊清细心扶着女儿坐下，又为她垫好靠枕，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赵令娟看到了食盒上面梧桐居的标志，转头美眸瞪了周翊清一眼，掐了掐他腰间的肉却发现掐不动，又瞪了他一眼。
周翊清瞬间明白了她生气的点，偷偷做了个求饶的姿势。
四人围坐在桌旁，午餐在一种略显微妙的气氛中开始。最初的安静只持续了片刻，便被陈书韫温和的话语打破。她不断给周翊清夹菜，“翊清，你尝尝这个红烧肉，炖得很烂。”
“这个鱼也很鲜，你多吃点，看你瘦的。”
周翊清一一应下，姿态恭敬。
梁耀华沉默地吃着饭，偶尔抬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周翊清。当周翊清盛了一碗汤，自然地先放到赵令娟面前时，梁耀华终于开口了，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汤，是不是有点凉了？”
周翊清动作一顿，立刻伸手触碰了一下碗壁，随即恭敬地回答：“爸，温度刚好，是温热的，现在喝正合适。”
梁耀华没说话，只是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清淡的青菜放到赵令娟碗里，意有所指地说：“娟娟，你现在身子重，有些寒凉的东西，还是要多注意。”
赵令娟看着碗里的青菜，又看看父亲，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忍不住嗔道：“爸爸！”
周翊清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没关系，然后对梁耀华诚恳地说：“爸提醒的是，是我考虑不周。阿娟的饮食我会更注意的。”
陈书韫见状，在桌下轻轻踢了梁耀华一下，笑着打圆场：“好啦，翊清别理他。他这是老毛病又犯了，看谁都不顺眼。娟娟，多喝点汤，对孩子好。”说着，又给周翊清夹了块排骨，“翊清，你也吃，别光顾着照顾娟娟。”
这顿午餐，就在陈书韫的温言软语、梁耀华偶尔不动声色的“挑剔”、赵令娟无奈的娇嗔以及周翊清全程的恭敬与包容中进行着。这看似是一场家宴，实则是一场无声的考核与接纳的仪式。
饭后，阿芬进来收拾干净，又为大家泡上了热茶。
梁耀华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没有看周翊清，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这医院，终究不是长住之地。人来人往，眼线也多。”
周翊清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坐直了身体：“爸说得对。我和阿娟也商量过，想接妈一起回家休养，环境更安静，也更安全。”
“回家？”梁耀华这才抬眼看他，“回哪个家？”
周翊清态度沉稳，条理清晰：“我会加强碧水雅苑的安保措施。如果您和妈有其他想法，看您和妈的意思，我们怎么安排都行。”
他这番话，既表明了自己有安置的能力和准备，又将最终的决定权恭敬地交到了梁耀华和陈书韫手上。
梁耀华对他的回答似乎挑不出错，沉吟片刻，看向陈书韫：“书韫，你的意思呢？”
陈书韫温柔地笑了笑：“我听孩子们的。哪里都好，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翊清现在的房子就不错，互相有个照应，也省得娟娟跑来跑去辛苦。”
“好，那就这么定。”梁耀华一锤定音，“我马上让阿忠去安排人手，务必在你们出院前，把那里彻底清查、打扫一遍，安保系统也要升级。”
正事商定，气氛缓和了不少。赵令娟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开始和母亲小声讨论起孩子出生后可能需要添置的东西。
周翊清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是他在黑三角的枪林弹雨和冯家的冰冷算计中，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与安宁。他知道，这份安宁需要他用尽全力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