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虎的激动劲儿还没过去，围着李四根上蹿下跳，嘴里喋喋不休地规划着“宏图大业”。
“根子，我跟你说，这次咱们必须得拿出点真本事来！我这儿装备齐全，你经验丰富，咱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等拿了宝贝，你这店不仅能起死回生，咱们还能扩大经营，开分店，搞连锁，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虎根古董有限公司’！听听，多霸气！”
李四根没理他，走到柜台后面，拉开一个不起眼的抽屉，里面不是螺丝螺母，而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几捆颜色各异、粗细不同的绳索，几个形状古怪的金属钩子，一小瓶味道刺鼻的液体，甚至还有一包用油纸包着、看不出原貌的粉末。他开始默不作声地挑选、检查，动作熟练而专注。
苏晓晓看着李四根的动作，又看了看还在畅想未来的王小虎，忍不住再次扶了扶眼镜，理性地提醒道：“小虎哥，李老板，我还是得说，私自勘探古墓葬是违法的，而且具有很高的危险性。墓葬内部的结构、气体、潜在的病原体，以及……以及你们所说的‘机关’，都是未知的。”
王小虎大手一挥，满不在乎：“晓晓妹子，你这就不懂了！我们这不是盗墓，是……是探索失落文明！是保护性发掘！再说，有我和根子在，能有什么危险？张德彪那种半吊子都敢去，我们这正统传人还能怂了？”
“正统？”李四根终于开口，头也不抬，手里正测试着一截钢丝绳的韧性，“你连《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都只背了半本，也好意思说正统？”
王小虎脸一红，梗着脖子道：“半本怎么了？半本也够用了！精髓懂不懂？再说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他拍了拍自己那一背包“宝贝”，“看看我这装备，顶配！张德彪有的我都有，他没有的我也有！”
李四根检查完钢丝绳，又拿起一个多功能军刀卡扣，淡淡道：“装备是死的，人是活的。墓里的东西，不认你牌子多响，价格多贵。”
“嘿，你这就是酸！”王小虎不服气，“等进了墓，你就知道我这钱花得值不值了！”
苏晓晓看着两人斗嘴，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内心深处那份对未知历史的好奇，却被彻底勾了起来。田野调查，尤其是这种带着传奇色彩的、近乎“民俗活化石”的探险，对她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理性告诉她这不对，但情感上，她发现自己很难拒绝这次“实地调研”的机会。
“那个……李老板，”她犹豫着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要去的话，我能以学术观察员的身份同行吗？我保证不添乱，而且，我的历史知识或许能帮上忙。比如地图上的这些符号……”她指向李四根刚刚收起来的地图露出的一个角。
李四根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苏晓晓。女孩的眼神很清澈，带着学者特有的认真和求知欲。他沉吟片刻。带上一个完全的外行无疑是累赘，但苏晓晓的学识，在解读古代谜题方面，或许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而且，多一个人，万一……他是说万一王小虎这个不靠谱的掉链子了，还能有个照应。
“很危险。”李四根言简意赅。
“我知道。我会签署免责声明，并且全程听从你们的指挥。”苏晓晓回答得很快，显然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王小虎立刻来了精神：“对对对！晓晓妹子一起去！给我们当个书记官，记录下咱们的英勇事迹！到时候论文资料也有了，一举两得！”
李四根没再反对，算是默许了。他继续清点工具，心里盘算着还需要准备些什么。老鸦山不算远，但夜间上山，还得避开可能存在的张德彪小队以及其他闲杂人等的耳目，需要规划路线。
就在这时，王小虎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他加入的几个“探险爱好者”群和论坛。
“我靠！快看！”王小虎把手机屏幕怼到李四根面前。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直播预告片的截图。背景是夜幕下群山模糊的轮廓，前景是张德彪那张经过美颜依旧难掩刻意营造的“冷峻”的脸，他穿着那套标志性的、绣着蹩脚金龙的黑色“作战服”，戴着战术墨镜（尽管是晚上），身后站着几个同样装束、面无表情的队员，营造出一种精锐特种部队的感觉。
预告片的标题更是夸张得令人咋舌：“【彪哥探险】直击明墓！正统摸金VS民间杂耍？今夜子时，见证传承的力量！”
下面的简介里更是明目张胆地含沙射影：“近日，某些毫无传承、凭借几件破烂工具就妄图挑战古墓的民间爱好者，也盯上了老鸦山目标。彪哥在此奉劝：专业的事，请交给专业的人！古墓不是游乐场，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小心沦为炮灰！今夜，彪哥将带领团队，用最专业的设备，最正统的技艺，为您揭开古墓神秘面纱！敬请期待！”
评论区更是乌烟瘴气，张德彪的粉丝们群情激昂：
“彪哥威武！让那些土包子看看什么叫专业！”
“还民间杂耍？笑死了，是指那个开五金店的和他那个穿得跟鹦鹉似的朋友吗？”
“坐等打脸！彪哥用设备砸死他们！”
“炮灰预警！希望人没事（狗头）。”
“传承的力量！摸金校尉YYdS！”
王小虎气得脸都绿了，手指哆嗦着指着屏幕：“看！看见没！这他妈能忍？这都不叫暗示了，这指着鼻子骂街啊！说谁是杂耍？说谁是炮灰？”
苏晓晓也皱起了眉头：“这个人……说话太不负责任了。而且这样公开预告，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吧？”
李四根看着屏幕上张德彪那副做派，以及那些刺眼的评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本来只是想悄悄进去，拿了能换钱的东西就走，不想节外生枝。但现在，张德彪把这事情摆到了台面上，还把他们踩成了垫脚石。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李四根骨子里那份搬山传人的傲气。
“子时……”李四根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时间点，那是夜里十一点到一点。张德彪选择这个时间直播，要么是故弄玄虚，要么是真有点门道，知道些关于李半仙墓入口开启的讲究。
“他们子时进去，那我们怎么办？跟他们硬碰硬？”王小虎摩拳擦掌，又有点心虚，“他们人多，设备好，还直播……咱们会不会吃亏？”
李四根把最后一件工具——那个几十块钱包邮的金属探测器塞进一个半旧的帆布工具包里，拉上拉链，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李四根把工具包背在肩上，分量不轻，但他背得很稳，“墓里头，比的不是谁嗓门大，也不是谁镜头亮。”
他看向王小虎和苏晓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现在就出发。赶在他们前面进去。”
“现在？”王小虎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这大晚上的……”
“就是晚上才好办事。”李四根打断他，“你那些顶配装备里，有夜视仪吗？”
“有啊！当然有！”王小虎连忙从包里掏出一个造型科幻的单目夜视仪，“最新款，带热成像的！”
“能用就行。”李四根点点头，又对苏晓晓说，“你跟紧我，山里路不好走。”
苏晓晓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既紧张又期待。她迅速拿出手机，给导师发了条信息，谎称去邻市档案馆查资料，可能要明天才能回来。
李四根关了店里的灯，锁好门。破旧的卷帘门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间风雨飘摇的小店，心里默默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三人没有开车，王小虎那辆贴满了各种夸张贴纸的SUV目标太大。李四根领着他们，拐进店铺后巷，融入老城区错综复杂、灯光昏暗的小巷中。他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如同鱼儿游入水中。
穿行在狭窄的、弥漫着生活气息的巷道里，王小虎还在不甘心地嘟囔：“妈的，张德彪那个‘正统摸金VS民间杂耍’，太气人了！等咱们拿了宝贝，非得狠狠打他的脸！”
走在前面的李四根，声音顺着夜风淡淡地飘回来，带着点嘲讽，也带着点毋庸置疑的自信：
“杂耍？呵，等进了墓，谁才是耍猴的，还不一定呢。”
夜色浓重，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迷宫般的小巷尽头，向着城西老鸦山的方向，悄无声息地前进。而网络上，关于“彪哥探险”今晚直播的预热，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无人知晓，另一支被他们视为“杂耍”和“炮灰”的小队，已经先行一步，踏入了这片被月光笼罩的、暗藏玄机的山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