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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凡的办公室里，百叶窗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一道道平行的光栅，安静地铺在办公桌上。桌角的绿萝无精打采，似乎也染上了几分秋日的萧瑟。
丁凡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上，而是凝视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屏幕上并非什么工作报表，而是一片深蓝色的背景，几行简洁的数据流正在无声地刷新。
【目标：张晓月】
【情绪状态：由‘绝望’（-85）转为‘希望’（+30），波动剧烈】
【核心执念：‘为父报仇’，强度98%，已锁定新目标‘林远山’】
【当前行为：正在分析十三年前‘海天大厦’项目相关资料……】
系统没有提供视频监控，它只呈现最本质的数据，像一个绝对理性的观察者，剖析着人性的内核。
丁凡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极富节奏感的声响。
第一封邮件，是一块探路的石头，也是一道残酷的考题。他将张晓月推到了悬崖边，想看看她会选择后退，还是纵身一跃。
她没有让他失望。
系统数据显示，在经历长达数小时的剧烈情绪波动后，她的“希望”值，奇迹般地战胜了“恐惧”。她没有被“林远山”这个名字吓退，反而像一个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开始疯狂地自救。
“是个好苗子。”丁凡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这份坚韧，是比任何证据都宝贵的财富。
但他同样清楚，光有坚韧是不够的。此刻的张晓月，就像一个只知道敌人方位的士兵，却没有地图，没有武器，甚至不知道战场上有多少暗堡和雷区。她找到的那个“周毅”，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但远远不够。
面对林远山这种级别的对手，任何单一的线索都可能是一个陷阱。他必须给她一张更完整的“地图”，让她看清整个战场的轮廓，知道自己需要面对的，是一个由多少人构成的利益集团。
只有当她了解了敌人的全貌，她后续找到的任何一块证据碎片，才能被准确地拼接到正确的位置上。
丁凡的手指停下了敲击。他知道，是时候进行第二次“投喂”了。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利用张晓月，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带着一种冷酷的功利性。他需要她这把来自民间、看似无害的刀，去划开林远山那身密不透风的铠甲。这是阳谋，也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他点开系统内置的【绝对安全通讯模块】，再次生成了一个由乱码构成的虚拟邮箱。
这一次，邮件的内容不再是一句语焉不详的暗示。
他调出当年【罪证回溯】中关于“海天大厦项目”的核心信息，剔除了那些足以让张晓月立刻暴露的敏感证据，只保留了一份名单。
一份当年“海天大厦二期项目招标工作领导小组”的，完整名单。
他将这份名单，用最朴素的文本格式，粘贴到邮件正文中。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清晰地标注了其当时的职务。
【海天大厦二期项目招标工作领导小组】
组长：林远山（时任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
副组长：李建国（时任省建委主任）
副组长：张力（海天集团董事长）
核心成员：
钱峰（时任省国土资源厅利用处科长）
王立军（时任省建委规划处副处长）
周毅（时任市建委办公室主任）
孙志国（时任江州市政府秘书一科副科长）
……
这份名单，比张晓月自己找到的那份会议签到表，要更加核心，也更加致命。签到表上的人员庞杂，有许多只是负责具体工作的普通科员。而丁凡给出的这份，是真正的决策圈。
每一个名字，都是当年那场权力盛宴的参与者。
他特意将张力的名字也列了上去，放在副组长的位置。他要让张晓月明白，她的父亲，并非一个单纯的受害者。他也曾是这个圈子的一员，试图在权力的游戏中分一杯羹，只是他低估了游戏的残酷，最终被更贪婪的玩家，连人带筹码，一起吞了下去。
只有认清这一点，张晓月才能抛下所有幻想，用最冷静、最无情的视角，去看待当年的每一个人。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可能追踪到自己的痕迹后，按下了“发送”键。
邮件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汇入了互联网的汪洋大海，精准地流向了那个小小的、亮着屏幕的出租屋。
“叮咚。”
几乎在邮件发出的瞬间，丁凡的系统界面上，代表张晓月情绪值的曲线，再次像心电图一样剧烈地跳动起来。
【目标情绪状态：震惊（+70），验证（+80），决心（+95）】
看着那条昂扬向上的曲线，丁凡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arcs的弧度。
很好。鱼饵已经全部撒下，地图也已送到位。接下来，就看这位“猎人”，能在这片黑暗的森林里，捕获到怎样的猎物了。
“咳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打断了丁凡的思绪。
他抬起头，看到市纪委书记周立国正端着一个泡着枸杞的保温杯，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小丁啊，”周立国呷了一口热茶，慢悠悠地开口，“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我站这半天了你都没发现。”
丁凡迅速将系统界面切换成一份关于廉政建设的理论文章，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专注和一丝被打扰后的茫然。
“周书记，”他站起身，“没什么，在学习省里最新的文件精神，有些地方感触很深，正琢磨着怎么结合我们市里的实际情况，写个心得体会。”
“哦？心得体会？”周立国显然不信，他凑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挑了挑眉，“写的什么啊？让我瞧瞧。”
丁凡面不改色地将屏幕转向周立国，指着其中一段说：“就是这里，关于‘构建不能腐、不敢腐、不想腐的体制机制’，我觉得‘不想腐’是最高境界，但也是最难的。这需要从思想根源上解决问题，比如，加强对干部八小时之外的监督，关注他们的社交圈、生活圈……”
他开始一本正经地，将自己刚才脑子里构思的、对付林远山的那套逻辑，套上冠冕堂皇的外衣，侃侃而谈。
周立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本来只是看丁凡“摸鱼”想敲打一下，没想到这小子随口就能扯出一大套理论，而且听起来……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嗯……这个思路不错。”周立国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自己过来的目的好像不是讨论这个的。他晃了晃脑袋，把话题拉了回来：“行了行了，学习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我来是想问问你，之前让你留意的公安局那个案子，后续有什么动静没？”
“报告书记，林海同志那边我已经跟他通过气了，他正在暗中搜集孙大伟和‘洪兴帮’勾结的更多外围证据。我建议他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我们这边找到更合适的时机。”丁凡回答得滴水不漏。
“嗯，你办事，我放心。”周立国满意地点点头，端着他的保温杯，心满意足地走了。他觉得丁凡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像个“老纪委”了，工作时间研究理论，谈起案子来头头是道，简直是又红又专的典范。
丁凡看着周立国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系统界面。
就在这时，一行红色的、带着轻微闪烁效果的提示，在屏幕下方悄然浮现。
【危机预警（低级）：目标‘林远山’关系网中，节点‘刘秘书’触发关键词‘周毅’、‘档案’查询指令。】
丁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么快！
张晓月那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始行动，林远山的情报网，就已经像一只敏感的蜘蛛，感受到了蛛网上最轻微的震动。
那个“周毅”，果然是条敏感的线索。有人在打听他，立刻就触发了林远山设置的预警机制。
丁凡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原以为自己是那个躲在暗处的猎人，却没想到，猎物身边，布满了看不见的红外线警报。
他看向那条预警信息，后面的分析数据显示，目前这个查询指令级别很低，只是常规的信息核查，尚未引起高级别的警觉。
但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林远山这条沉睡的巨鳄，已经半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