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诺审判官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陈浪竭力掩盖的真相核心。指挥中心内，银色仪器发出的微弱嗡鸣声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屏幕上那不断滚动的、将陈浪逼向绝境的数据流，以及亚诺那双毫无温度的灰色眼眸。
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沉重地压在陈浪的肩头，几乎要让他刚刚恢复一些的身体再次垮掉。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留下冰凉的恐惧。对方竟然能从一道空间裂隙的残留中，分析出如此具体、如此要命的信息！总行的技术手段，远超他的想象。
“剧烈的、规则层面的冲突和引爆…”陈浪重复着这几个词，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一线生机。他不能承认，承认就等于将小霜和郑芊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也等于承认了自己与那扇门有着直接关联。但他也无法完全否认，那些能量残留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疲惫和无奈，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与困惑：“审判官阁下，您说的这些…太深奥了。我当时重伤濒死，意识都是模糊的，只知道敌人很强，攻击方式闻所未闻，我们所有人在那种情况下都只是本能地拼命抵抗，各种手段都用上了，能量混杂失控…至于您说的什么规则冲突、引爆…我实在无法理解。或许…是那些虚空生物的攻击特性导致的？”
他再次尝试将原因推给未知的敌人，并强调自已当时的状态不佳，记忆模糊。
亚诺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既没有相信，也没有反驳。他只是用那双灰色的眼睛看着陈浪，仿佛在欣赏他的表演。
“记忆模糊…”亚诺轻轻重复了一句，语气平淡无波，“很常见的托词。但能量痕迹不会说谎。它们清晰地记录了那一刻发生的能量交互的‘质’与‘序’。”
他转过身，在操作台上点了点。屏幕上的图像发生变化，出现了三种能量痕迹的特写放大图，并被赋予了不同的颜色标识。金色的代表庚金煞气，幽黑色代表幽冥之力，而一种冰蓝色与粉红色奇异交织的，则代表了小霜和源初之血的混合力量。
“看这里，”亚诺的手指指向冰蓝粉红能量与虚空腐蚀能量交界的一个细微节点，“你们的能量，并非单纯地抵御外部侵蚀。看这能量的流向和爆发形态，分明是你们的能量率先发生了某种…极不稳定的‘内爆’，产生了远超常规的规则扰动，然后才引动了更大范围的虚空能量失衡，最终导致了这道裂隙的产生。”
他的分析一针见血，几乎还原了当时的真相——正是小霜冻结触手、源初之血被门后意志抽取、以及陈浪最后砸出珠子等一系列操作，阴差阳错地引爆了平衡，撕开了裂缝！
陈浪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在这种近乎“铁证”的面前，任何苍白的辩解都显得可笑。
“当然，”亚诺的话锋忽然一转，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也存在另一种可能性。或许…是那些虚空生物利用了你们的力量，或者你们的某种行为，无意中成为了它们定位和撕裂空间的‘催化剂’。”
他并没有一口咬死是陈浪等人的责任，而是给出了一个看似客观的、将他们也置于“受害者”或“被利用者”位置的推测。但这并没有让陈浪感到轻松，反而更加警惕。这位审判官，心思深沉，手段莫测。
“无论是哪种情况，”亚诺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你们都深度卷入了一场远超你们自身能力范畴的事件。这股力量…”他特意看了一眼那冰蓝粉红的能量痕迹，“…以及其持有者，都蕴含着极高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根据总行风险管控条例第11条第4款，我有权对高风险不确定因素进行临时管制和深入评估。”
他终于图穷匕见。绕了一大圈，最终目的还是要将小霜置于他的控制之下。
陈浪的心猛地揪紧。他绝不能让小霜落到惩戒庭手里！
“审判官阁下！”陈浪急声道，语气带着一丝恳切，“小霜她…她心思单纯，力量虽然特殊，但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人！这次如果不是她，我们根本撑不到援军到来！她不是风险，她是我们的同伴！您不能…”
“风险与否，不由你我来判定，而是由数据和规则决定。”亚诺冷漠地打断他，“我的职责是消除一切可能威胁银行资产和秩序的不稳定因素。在她得到全面评估并被确认安全之前，必须接受管制。”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门滑开了。墨菲特派员走了进来，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奇怪，手里拿着一个正在闪烁着红光的通讯器。
“审判官阁下，”墨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总行急电。最高理事会直接下达的指令，优先级最高。”
亚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这个时候被打断有些不满，但还是接过了通讯器。他走到一旁，低声交谈起来。
陈浪紧张地看着他，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最高理事会？那几乎是天地银行最高权力的象征！他们怎么会突然直接干预这件事？
几分钟后，亚诺结束了通话。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冰冷，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他深深地看了陈浪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混杂着审视、不甘和一丝难以置信。
沉默了几秒钟，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冰冷僵硬：“陈先生，你的运气…似乎不错。”
陈浪一愣。
“最高理事会亲自过问此事。指令如下：鉴于此次事件牵扯甚广，情况特殊，且涉及部分与总行有渊源的古老约定，关于你及你身边那位‘家人’的最终处理决定，暂缓。待后续详细调查完毕，由理事会亲自裁决。”
亚诺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的，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指令极其不满，但又无法违背。
“在此期间，你们仍需滞留于此，接受监控，不得擅自离开。但…暂时不会对你们进行强制管制。”他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峰回路转！虽然依旧被软禁，但最坏的情况暂时避免了！陈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高理事会？古老约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和总行最高层扯上关系了？
不管怎样，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多谢审判官阁下…多谢总行…”陈浪连忙说道，努力压下心中的狂喜和疑惑。
亚诺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看他，转身对墨菲道：“执行理事会指令。调整监控等级。另外，加大对我们之前派往禁区侦察艇的联络力度，我要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是。”墨菲低头领命，目光快速与陈浪接触了一下，眼神中似乎也带着一丝困惑和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