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喉,一座由扭曲的黑曜石与凝固的怨魂构筑而成的尖塔,直刺被永恒乌云笼罩的天穹。
塔顶,最深邃的暗影大厅内。
玛尔加尼斯正悬浮于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哀嚎灵魂构成的血肉法阵中央。
他的身体笼罩在翻滚的黑袍中,只有一双闪烁着紫色邪能光芒的眼睛,透露出即将功成的狂热。
在他的面前,一颗搏动着的,仿佛活物般的心脏,被浓郁的深渊能量包裹着。
那是他耗费数百年光阴,献祭了十几个王国,才终于捕获的一丝远古邪神的残响,他称之为“混沌之心”。
“快了…就快了…”
玛尔加尼斯的声音嘶哑而又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只要将这颗心脏彻底与我的神魂融合,我便能一步登天,成为行走于世间的深渊化身!”
“届时,无论是愚蠢的龙族,还是自大的精灵,都将是我脚下的尘埃!”
“那个所谓的勇者和龙公主的闹剧,也将是我登神庆典上,最有趣的余兴节目!”
他伸出枯槁的手,无数紫黑色的能量触须从指尖蔓延而出,缓缓探向那颗搏动不休的“混沌之心”。
融合,即将开始。
然而,就在他的能量触须即将触碰到心脏的瞬间。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
不是暂停。
是一种更加诡异,更加本源的…波动。
玛尔加尼斯猛地抬头,他那双邪能之眼穿透了尖塔的穹顶,望向无尽的虚空。
什么都没有。
但他身为深渊高阶祭司的直觉,却在疯狂地发出警报。
一种无法理解,无法解析,甚至无法感知的力量,正以一个他无法想象的速度,横扫整个世界。
那不是魔法,不是神力,也不是任何他认知中的能量形式。
那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刷新”。
“什么东西?”
他收回了能量触须,脸上的狂热被一抹凝重所取代。
他试图调动深渊之力去探查,去解析。
可他的力量在接触到那股无形波动的瞬间,就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泛起半点涟漪。
“不可能!”
“在这片大陆,没有什么力量能超越深渊!”
他怒吼着,催动了整个尖塔的防御法阵。
无数怨毒的符文在黑曜石墙壁上亮起,形成一道道坚不可摧的邪能壁垒。
这是足以抵挡巨龙吐息,甚至能硬抗神罚的绝对防御。
可那股无形的波动,来了。
它没有冲击壁垒,没有引发爆炸。
它只是…穿了过去。
就像微风拂过窗纱,悄无声息,却又无孔不入。
波动扫过了玛尔加尼斯。
他没有感到任何疼痛,也没有任何不适。
他只是…愣住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刚刚还准备融合“混沌之心”的手。
那只手,正在消失。
不是燃烧,不是分解,不是化为飞灰。
就是单纯的,从有,变成了无。
仿佛他伸出的手,从来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这是…”
玛尔加尼斯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无法理解。
他猛地后退,想要远离这片诡异的区域。
可他发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深渊之躯,从手掌开始,到手腕,再到小臂…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点点地“擦除”。
过程安静得可怕。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臂每一寸血肉,每一丝灵魂烙印的存在感,被彻底抹消的过程。
“阻止!给我阻止它!”
他疯狂地咆哮,全身的深渊之力轰然爆发。
紫黑色的能量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大厅,企图将那股无形的力量排斥出去。
然而,没有用。
他的力量,在接触到那片“擦除”区域时,同样被干净利落地抹平了。
“不!不!!!”
玛尔加尼斯彻底陷入了癫狂。
他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源头,来自一个极其遥远,他根本无法触及的地方。
仿佛是某个存在,在世界的另一端,打了一个响指。
然后,自己就要没了。
这种荒谬而又无力的感觉,让他这个玩弄众生命运的阴谋家,彻底崩溃。
“是谁!到底是谁!”
他发出不甘的嘶吼。
“我乃深渊的选民!未来的混沌之主!谁敢抹除我的存在!”
湮灭的进程,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胸口。
他面前那颗搏动不休的“混沌之心”,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边缘时,那强横的邪神残响,连一丝反抗的涟漪都没能激起,就同样开始了无声的消散。
这个他谋划了数百年的至宝,就这样,在他眼前,被“删除”了。
极致的绝望,化为了最恶毒的诅咒。
玛尔加尼斯那张被阴影笼罩的脸,因极度的扭曲而显露出来。
“我诅咒你…”
他的半个身体已经消失,但那怨毒的声音,却响彻了整个即将化为虚无的尖塔。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在哪里…”
“你毁了我的一切…深渊…深渊也绝不会放过你!”
“你的灵魂…将被标记…永世沉沦在无尽的混乱与绝望之中!!”
“我会在…最底层的…混沌里…等着你…啊啊啊!!!”
最后的咆哮,戛然而止。
玛尔加尼斯,连同他最后的诅咒,连同这座象征着无尽罪恶的尖塔,连同他所有的野心与谋划,都在那道纯粹的“归零”之力下,被彻底抚平。
风吹过。
深渊之喉,那片被腐化的土地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平滑如镜的圆形空洞。
仿佛那座高耸入云的尖塔,从未存在过。
…
与此同时。
神骸空间内。
那场席卷一切的净化风暴,终于缓缓平息。
整个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纯净与安宁。
巨大的龙骨散发着柔和的圣光,脚下的血肉大地不再翻滚,反而生长出一片片晶莹的光之草。
希尔维娜残留的混沌神力,被彻底中和,消散无踪。
巴顿和格罗姆昏迷在不远处,身上被一层淡淡的光晕包裹着,正在缓慢地恢复伤势。
而在整个空间的中央。
肖恩静静地躺在光之草地上,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他的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灵魂的火焰,也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火星。
不远处,那个包裹着伊格瑞丝的璀璨白色光茧,静静悬浮。
它吸收了那场净化风暴的纯粹能量,变得无比稳定而圣洁。
咔。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在这片极致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光茧表面,那道细微的裂纹,缓缓扩大。
一道,两道,三道…
密密麻麻的裂纹,迅速布满了整个光茧。
下一秒。
光茧轰然破碎,化作亿万点光屑,四散纷飞。
光屑散尽,露出了里面的人影。
伊格瑞丝静静地悬浮着,双目紧闭。
她身上那件由规则之力构成的三色战衣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原本那身略显破损的裙甲。
胸口的致命伤口,也已经愈合,皮肤光洁如初。
仿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神战,只是一场幻梦。
她的气息平稳,龙魂之火虽然有些虚弱,但却充满了纯粹的生命力。
然而,她没有立刻醒来。
她的身体在半空中微微一颤,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地,飘向了地面上那个了无生息的身影。
她轻轻地,落在了肖恩的身边。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伊格瑞丝那只垂在身侧,白皙纤长的手,小指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轻轻勾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