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无限延长的丝线。
那道凝聚了极致“归无”法则的灰白色光柱，没有声音，没有热量，只有纯粹的、要将一切存在都抹去的概念。
它的目标，是刚刚耗尽力量，连站立都有些不稳的伊格瑞丝。
“伊格瑞丝！”
肖恩的吼声甚至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身体已经先于思想做出了反应。
没有选择。
没有时间。
他猛地转身，用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态，将伊格瑞丝狠狠地推向身后，同时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那道光柱的路径上。
用自己，去当那面盾。
“不！”
伊格瑞丝被推得一个踉跄，回过头时，只看到肖恩决绝的背影，以及那道已经触碰到他胸口的灰白色光柱。
没有爆炸。
没有冲击。
光柱触碰到肖恩身体的瞬间，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水。
肖恩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紧接着，以他胸口为中心，一道道灰白色的诡异纹路，像是干涸河床上出现的裂痕，迅速地朝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那不是伤口，更像是一种“删除”。
他身上的衣服在无声无息地化为粉尘，皮肤、血肉，似乎都在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从这个世界上一点点地擦除。
“肖恩——！”
伊格瑞丝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金色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收缩。
“吼！杂种！你找死！！！”
龙王奥伯隆的理智彻底被怒火焚烧殆尽。
他放弃了徒劳的龙息，那山峦般巨大的身躯猛地发力，带着足以撞碎大陆的恐怖动能，朝着黑曜石巨人疯狂地冲了过去。
【障碍…已清除…】
黑曜石巨人的独眼闪烁了一下，冰冷的意念再次回荡。
它完全无视了冲来的龙王，那只刚刚重生的、完好无损的左手，越过正在被“擦除”的肖恩，径直抓向它真正的目标——伊格瑞丝。
就在这一刻。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正在被“侵蚀”的肖恩，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布满了灰白色的裂纹，看上去无比骇人，但那双黑色的瞳孔里，却燃烧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疯狂。
“我…让你动她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痛苦。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同样布满了灰白纹路，仿佛随时会崩解成粉末的右手，以一种缓慢却不容拒绝的姿态，死死地抓住了黑曜石巨人伸向伊格瑞丝的手腕。
【…异常。】
【障碍物…生命特征未完全消失…】
【反向…法则污染…正在发生…】
黑曜石巨人冰冷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困惑”的波动。
它那纯黑色的手腕，在被肖恩抓住的地方，那些侵蚀肖恩的灰白色纹路，竟然顺着肖恩的手，反向蔓延到了它的手臂上！
更诡异的是，那些灰白色的纹路里，竟然开始渗透出一抹抹极其细微，却又顽固无比的七彩光点。
那是肖恩的生命力！
【叮！检测到高浓度法则污染：[秩序·归无]！】
【警告！生命体征急速下降至12%！】
【核心生存协议激活！被动技能[生命回响]已触发！】
【正在尝试解析、同化、污染敌对法则…】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在肖恩的脑海里疯狂刷屏，但他已经没空去理会。
他只知道一件事。
不能松手。
绝对不能松手！
“啊啊啊啊啊——！”
肖恩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他体内的力量，那股来自系统的、不讲道理的生命本源之力，在生死存亡的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爆发了！
如果说巨人的力量是“删除键”，那么肖恩的力量就是一段无法被删除、无法被格式化、甚至能感染和改写系统的“流氓软件”！
他抓着巨人手腕的地方，“滋滋”作响。
灰白色的“归无”之力与七彩的“生命”之力，在他的手掌和巨人的手腕之间，形成了一个恐怖的能量奇点。
两种截然相反的法则，在最微观的层面上，进行着疯狂的互相吞噬与湮灭！
“肖恩！”
伊格瑞丝看着肖恩那副随时可能碎掉的样子，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她想冲上去，却被肖恩一个凶狠的眼神制止了。
“别过来！”肖恩咬着牙，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离远点！”
也就在这时，奥伯隆的攻击到了！
“死！！！”
龙王那足以拍碎山峰的巨大利爪，带着无与伦比的怒火，狠狠地拍在了黑曜石巨人的侧身！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然而，预想中巨人被拍成碎块的画面没有出现。
奥伯隆的利爪接触到巨人身体的瞬间，那片黑曜石般的躯体，像是水面一样，荡起了一圈圈灰白色的涟漪。
龙王感觉自己的爪子，像是拍进了一团黏稠无比的泥潭里。
那股足以撕裂大地的力量，在接触到涟漪的瞬间，就被迅速地分解、吸收、吞噬！
连带着他那坚不可摧的龙鳞，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脆弱。
“什么？”
奥伯隆巨大的金色瞳孔里，写满了惊骇。
它的力量…被“吃”掉了？
【接收到无效物理冲击…动能转化率98%…物质转化率12%…】
【判定为…低等营养补充…】
黑曜石巨人身上，被奥伯隆拍中的地方，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光泽变得更加深沉，那股吞噬万物的气息也变得更加浓厚。
它不仅能“侵蚀”，还能“吞噬”！
无论是能量攻击，还是物理攻击，对它而言，都只是食物！
这一幕，让天空中所有的巨龙，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这还怎么打？
打它等于给它喂饭？
“吼！”
奥伯隆一击不成，立刻抽身后退，他看着自己爪子上那些被侵蚀后变得灰败的鳞片，终于明白了龙后之前的警告。
这个东西，克制一切！
战场，因为这短暂的交锋，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龙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个诡异的“角力”场上。
一边，是五米多高，宛如魔神的黑曜石巨人。
另一边，是浑身布满裂纹，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成粉末，却死死抓住巨人手腕不放的人类。
“呵呵…呵呵…”
肖恩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那张惨白而布满裂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
“你的系统…有漏洞啊…”
他体内的生命力，在与“归无”之力的对抗中，虽然节节败退，但却成功解析出了一点东西。
这个所谓的“秩序·归无”，并非完美。
它在“删除”和“吞噬”的同时，自身也会被“信息”所污染。
尤其是像“生命”这种最复杂、最混乱、最不讲道理的“信息”。
每一次吞噬，对它而言，都是一次冒险。
吃多了，会消化不良，会中病毒！
“老子…就是你这辈子…都杀不掉的病毒！”
肖恩狂笑一声，不顾身体的崩溃，主动将体内那股七彩的生命力，疯狂地灌注进巨人的手臂！
我不防御了！
我不对抗了！
来啊！互相伤害啊！
看谁先玩死谁！
【警报！警报！】
【逻辑污染源…强度激增！反向侵蚀加剧！】
【无法理解…无法解析…】
黑曜石巨人那冰冷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类似“惊慌”的情绪。
它那被肖恩抓住的手臂，黑色的表面下，开始透出大片大片压制不住的、斑斓错杂的彩色光斑，仿佛一个即将爆炸的彩色灯管！
它猛地发力，想要挣脱肖恩的手。
但肖恩就像一块焊死在它手腕上的牛皮糖，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死也不松手。
“想跑？”
“晚了！”
肖恩的七窍之中，都开始渗出混杂着七彩光点的鲜血。
他看着近在咫尺，满脸泪水，心疼欲绝的伊格瑞丝，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沾满血迹的，却无比温柔的笑容。
“别怕…”
“我说了…教你怎么…打神棍…”
话音未落，他抓住巨人手腕的那只右手，猛然爆发出刺眼到极致的七彩光芒。
“给我…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