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刺破暮色，高振辉被推进急诊室时，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高笙勉守在抢救室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望着“手术中”的红灯，眼前不断闪过父亲晕倒前那绝望的笑容。
高笙勉盯着头顶苍白的天花板，身体随着呼吸微微晃动。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佝偻着背在大街小巷寻人的身影，深夜里对着泛黄照片发呆的落寞，都像尖锐的刺扎进他的心。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如果早点说出真相，父亲是不是就不用在痛苦中煎熬这么多年，可如今一切都晚了吗？
他突然踉跄着扶住墙壁，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里泛起铁锈味。
“笙勉！”王红梅冲过去扶住他瘫软的身体时，发现他额头发烫。
“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值班护士推着轮椅狂奔而来，金属轮轴在地面擦出刺耳声响。消毒水的气味中，高笙勉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
“我没事，红梅，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应该把妈妈还活着的事告诉他……”
王红梅摇着头说：“笙勉，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对。”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一台担架床被推出。
透过氧气面罩，高笙勉看见父亲苍白如纸的脸，鼻饲管和导尿管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
他想伸手触碰，却被护士按住：“患者需要绝对静养。”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坠入透明容器，如同坠落的时光。
赵逸枫扶着浑身发抖的冯秀梅站在走廊角落，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夏丹攥着缴费单的手指泛白，没有想到高振辉会突然生病。
深夜的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愈发刺鼻。
高笙勉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父亲被推进重症监护室。玻璃门缓缓闭合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二十多年前那个夜晚，父亲背着高烧的自己，在夜里跋涉，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凝成细碎的冰晶。
当得知父亲因情绪剧烈波动导致大面积心肌梗死时，他突然抓住医生的手臂，声音里带着近乎崩溃的祈求：“求求您，一定要救他......”
王红梅红着眼眶守在他身边，试图递上温热的姜茶，却被高笙勉挥开。
滚烫的茶水泼洒在地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通红的双眼。“我真傻，”他喃喃自语，“这些年看着他在回忆里折磨自己，却总觉得还有时间......”
走廊尽头，冯秀梅靠在赵逸枫肩头剧烈颤抖。耳边仿佛又响起姐姐临走前的嘱托。
凌晨三点，重症监护室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高笙勉踉跄着冲向病房，却被护士拦在门外。
透过玻璃，他看见医生们在父亲身旁紧张忙碌，而心电监护仪的波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趋于平缓。
他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眼前浮现出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等找到你妈，咱们一家就团圆了。”可此刻，团圆也许会成为永远无法兑现的奢望。
消毒水的气味在喉间翻涌，高笙勉的指节在手机金属外壳上压出青白的印记。
监护仪发出绵长的蜂鸣，仿佛是父亲逐渐消散的生命气息，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每一声都重重地撞击着他的心。
他想起小时候，家里的老座钟在深夜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找到父亲后，他总是在这样的夜晚，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对着母亲的照片发呆。
照片里的母亲笑容灿烂，而父亲的眼神中，满是思念与落寞。
那时的他，总是天真地以为，母亲只是出了一趟远门，终有一天会回来。
高笙勉心急如焚，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他颤抖着手指，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心里默默祈祷着妈妈能够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了冯秀英热情的声音，“笙勉，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高笙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妈妈，爸爸病得很重，可能快不行了……我希望你能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然而，冯秀英的回答却让高笙勉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你爸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回去了他就能活过来吗？你自己好好照顾他就行了，不用再告诉我这些。”说完，她冷漠的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高笙勉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原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怎么也想不到，妈妈竟然会如此绝情。他原本以为，即使父母之间有矛盾，在生死关头，妈妈也会放下一切，回来见爸爸最后一面。
可是现在，妈妈的冷漠让高笙勉感到无比的无助和绝望。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将失去父亲的现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病床上的父亲。
颤抖着手指，高笙勉按下重拨键，听筒里却只传来机械的忙音，仿佛是命运无情的嘲笑。
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着母亲那冷漠而不耐烦的话语：“你爸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回去了他就能活了吗？你好好对他就行了，不用告诉我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他的心脏，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割裂得粉碎。
王红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在身后响起，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无奈：“笙勉，别打了……”她的手轻轻搭在高笙勉的肩上，试图给予他一丝安慰。
然而，此刻的高笙勉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高笙勉缓缓转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痛苦的深渊。
他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深夜，父亲偷偷溜出家门，他一路跟随。
在城郊破旧的棚户区，父亲佝偻着背，挨家挨户地敲门，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和渴望：“有没有见过小英？她中等个头，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击着高笙勉的内心。而那些被吵醒的居民，有的不耐烦地关门，有的甚至恶语相向，可父亲依然执着地寻找着，眼中的光芒从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