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因果之线，命理之根
“噗通”一声，在这片混乱还未平息的街角，显得格外突兀。
一个年过古稀的老者，一个在占卜界浸淫了一辈子、自视甚高的大师，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苏九面前。
周围的看客们彻底炸了锅，议论声像是烧开的水，嗡嗡作响。
“跪了！真跪了！”
“我的天，这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头？把神算子给……给收服了？”
王德发激动得满脸肥肉都在颤抖，他刚想挺起胸膛，发表一番“尔等凡人岂知苏神仙之万一”的演说，却被六叔一道冰冷的目光给钉在了原地，只能把满肚子的溢美之词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表情极其精彩。
苏九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他看着跪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与迷茫的老者，神情平静。
“起来说话。”他的声音不带波澜，“大道不在膝下，在人心。”
这句话像是一股清泉，瞬间浇熄了老者心中狂热的火焰，让他从那种醍醐灌顶的巨大冲击中，找回了一丝理智。他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像个第一次见到先生的学童。
苏九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已经被警察安抚住，但依旧惊魂未定的西装年轻人。
“你想知道，为何他能活下来？”苏九问身旁的老者。
老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求知欲。
“那就再看一次。”苏九的语气很淡，“不是用你的眼，是用你的心去看。”
话音未落，苏九并指如剑，看似随意地在老者布满皱纹的眉心轻轻一点。
没有金光，没有异象。
但老者却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他的眼前，世界瞬间变了颜色。车水马龙的街道、围观的人群、刺耳的警笛……一切都褪色、模糊，仿佛变成了水墨画的背景。
一幅清晰的、活生生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展开。
他“看”到了，就在半个小时前，这个西装年轻人开着豪车，在一个路口疯狂地按着喇叭。一位推着板车的老人被惊得手一滑，整整一车的苹果滚落满地，瞬间被车轮碾成烂泥。
他“看”到年轻人摇下车窗，轻蔑地扔出几张钞票，嘴里骂着“老不死的，晦气”，然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位摔破膝盖的老人，看着一地的心血，没有去捡那几张侮辱人的钱，只是默默流下的一行浑浊的眼泪。
然后，他“看”到了最关键的一幕。
一缕比发丝还细的、肉眼凡胎绝不可能看见的怨气，从那位老人身上升起，如同一根有了生命的黑线，跨越了空间，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了年轻人的印堂之上。
就是这根线，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他命格中那颗名为“悬顶之煞”的炸药。
老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这是什么手段？
这不是占卜，不是推演，这是……这是直接回溯因果！
就在这时，那个西装年轻人终于忍不住了。他看着苏九和老者在他面前神神叨叨，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刚刚死里逃生的恐惧，迅速被被轻视的愤怒所取代。
“喂！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他指着苏九，色厉内荏地吼道，“别以为刚才瞎猫碰上死耗子，救了我一命，就想合伙讹我！我告诉你们，我公司的法务部可不是吃素的！”
苏九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平静。
“我们没想讹你。只是在看，你那几张丢在地上的钞票，去了哪里。”
年轻人闻言一愣，随即嗤笑一声：“钱我给了，他自己不捡，关我屁事！”
“是吗？”苏九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那钱，被一个在路边追逐打闹的小孩捡了起来。他的母亲为了把他从马路中间拉回来，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擦身而过，只差一寸，就是一尸两命。”
苏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年轻人的心口。
“你觉得，这又是一桩什么‘因’，会结出什么‘果’？”
如果说之前广告牌的坠落，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
那么现在，这件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刚刚发生的、另一桩毫不相干的事件，被苏九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就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所有的侥幸和嚣张，捏得粉碎。
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正被广告牌吓得魂飞魄散！
恐惧，一种比刚才面对死亡时还要深沉百倍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他全身。他看着苏九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无所不知的神明，正在冷漠地审视着他肮脏的灵魂。
“我……我……”年轻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双腿一软，再一次瘫坐在地，这一次，不是吓的，是彻底没了心气。
“我说……我都说……”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开始忏悔，“那个卖苹果的老头，是我……是我撞翻的……我不该骂他……还有上个星期，公司的一个项目，是我抢了同事的功劳，还把他给开了……还有……”
他像倒豆子一样，将自己做过的亏心事一件件地抖落出来，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周围的看客们一片哗然，看向年轻人的眼神充满了鄙夷，而看向苏九的眼神，则已经从敬畏，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王德发在远处看得热血沸腾，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抱着苏九的大腿高呼“苏神仙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算命老者则彻底呆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荒诞而又真实的一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卦象真的只是一个结果的呈现。
而决定这个结果的，是人心，是因果。
苏九没有再看那个崩溃的年轻人一眼，只是对着维持秩序的警察平静地说道：“他可能需要心理疏导。”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先生！请留步！”算命老者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苏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老者此刻再无半点之前的孤高与执拗，他对着苏九，深深地鞠了一躬，那腰弯成了九十度，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敬意。
“先生一席话，胜过老朽百年功。今日方知，我算了一辈子死物，从未算过活生生的人心。老朽……心服口服。”
他的脸上，痛苦和绝望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和释然。困扰他一生的瓶颈，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苏九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谢意。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的刹那，他那洞悉万物的“心眼”，不经意间扫过了老者的身上。
随即，苏九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
他看到，这位刚刚道心通明的老者，其自身的因果之线，却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清晰顺畅。
恰恰相反，那是一团乱麻。
无数根或明或暗的线，杂乱地纠缠在他的命格之上，彼此打结，互相拉扯。而在所有丝线的核心，苏九甚至“看”到了一缕极其古老而晦暗的黑气，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将他所有的气运都死死锁住。
这根本不是一个占卜师该有的命格。
这更像是一个……背负着某种诅咒的囚徒。
苏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
他看着眼前的老者，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为天下人卜卦，可曾为自己起过一卦？”
老者闻言一愣，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回答：“回先生，卜者不自卜，这是行规。而且老朽的命数，自己心中有数，一生清贫，孤苦无依，没什么好算的。”
“是吗？”
苏九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看到他灵魂深处的枷锁。
“我倒觉得，你的卦象，可比刚才那个年轻人的，有意思多了。”
ps：你认为这位算了一辈子别人的占卜师，自己的身上究竟背负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