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忽略掉童悦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继续往下说，试图用现实敲醒她。
“更重要的是，悦悦，感情不是一时的冲动，要考虑长久。两个人在一起，要能互相扶持，一起往前走才行。如果一开始就处在不平等的位置上，一方过于强势，另一方总是仰视、迁就，那样的感情会很累的，也很难持久。”
“我觉得，”商瑜最后总结道，语气恳切，“你……你那个朋友，值得一份更简单、更纯粹、也更平等的感情。有些看似绚烂的感情，就像烟花，虽然好看，但燃烧完了就只剩灰烬了，甚至可能烫伤自己。”
商瑜自认为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全是站在童悦的立场为她考虑，反对的理由也非常正当合理。
可她不知道，她每一句“为她好”的劝说，都像一把小锤子，重重敲在童悦本就忐忑不安的心上。
童悦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商瑜的态度已经如此明确——她不支持，甚至反对这样的感情。
她怎么能还敢把自己和裴蔓已经在一起的事情告诉她？
商瑜是她最好的朋友，是除了父母之外她最重视、最不想失去的人。
如果说出真相的代价可能是失去这份友谊，那她宁愿选择隐瞒。
她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无力感。
或许商瑜说得对，裴蔓怎么可能对她认真呢？也许根本用不了半年，甚至三个月，裴蔓就会对她失去兴趣，到时候自然就分开了吧？
只要小心一点，瞒得好一点，商瑜应该不会发现的。
等到一切结束，生活还是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不会有任何改变。
“……嗯，我知道了。”童悦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她抬起头，努力对商瑜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会……我会把这些话转告给我‘朋友’的。”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往往骨感得硌人。
童悦想要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那份刚刚下定决心的、带着悲壮色彩的隐瞒，甚至没能撑过几个小时，就在当事人之一干脆利落的“狼人自爆”下，轰然倒塌，碎得拼都拼不起来。
而戳破这层窗户纸的，并非是商瑜突然拥有了什么福尔摩斯般的洞察力或者火眼金睛。纯粹是因为另一位主角——裴蔓女士，压根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就在童悦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后不久，商瑜接到了裴蔓打来的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的裴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电子烟，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
母女俩闲聊了几句后，裴蔓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轻描淡写地抛出一颗炸雷：“对了，跟你说个事儿。我和童悦在一起了。”
“……啊？”
商瑜闻言猛地一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她的大脑仿佛宕机了几秒，才艰难地处理完这句话的信息量。
“什么？！你和悦悦在一起了？!”
她几乎是尖叫出声，音调陡然拔高了八度，震得手机话筒都嗡嗡响，“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在一起的？！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这什么情况？！
在她了解的剧本里，明明还是童悦苦苦暗恋、求而不得，裴蔓浑然不知、游戏人间的阶段啊！
这剧情进度怎么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直接坐火箭飙升到交往阶段了？！
这中间是不是跳过了起码一百集的暧昧拉扯、误会试探？
裴蔓看着屏幕里女儿那副被吓得目瞪口呆、语无伦次的可爱模样，眼角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对于能成功吓到女儿似乎颇有几分恶趣味的满足感。
以往她交往的那些对象，她通常不会特意告知商瑜，毕竟大多持续时间短暂，没必要让女儿费心记认。
但童悦毕竟不一样。裴蔓觉得，于情于理，商瑜都应该知情。
商瑜此刻的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在她原本的世界里，母亲这个角色早早缺席，穿越到这里后，裴蔓虽然行事风格独特，但那份毫不掩饰的、近乎溺爱的宠溺和维护，极大地填补了她内心深处对母爱的渴望。
她很自然地将那份雏鸟情结投射到了裴蔓身上。
也正因为如此，震惊过后，一股强烈的好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感涌了上来。
她实在无法想象她那个气场强大、御姐范十足的妈妈，是怎么和怯生生像只小兔子的童悦走到一起的？
她忍不住把脸凑近屏幕，睁大了那双充满求知欲和八卦之光的眼睛，追问道：“妈，你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她想象了一下童悦在裴蔓面前可能的表现，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
提起这个，刚才还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宣布今天午餐吃了什么的裴蔓，神情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不自然。
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轻轻“咳”了一声，用一种明显是想糊弄过去的语气打哈哈道：“你这孩子，又不是‘刨根问底’栏目组的记者，问这么细做什么？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
她试图营造一种“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神秘感，强行总结：“总之，你知道我和童悦现在是在交往状态就行了。她脸皮薄，你平时别老是拿这个打趣她。”
要她怎么在自家女儿面前详细描述，自己是怎么在童悦面前……呃，用某种近乎“死缠烂打”的方式，才最终让那个一味只想逃跑的小鸵鸟点头同意的呢？
当然，以大众的普遍标准来看，裴蔓的行为绝对算不上死缠烂打。
她不过是比平时多了几分耐心，抓住机会又清晰明确地表述了一遍自己想要和童悦认真交往的想法而已。
时间跨度嘛，严格算起来，从她明确心意到童悦最终点头，可能……连一个月都不到。
真正的“死缠烂打”，起码得把这个流程重复个四五遍以上，时间跨度怎么也得持续一年半载，期间还得经历各种拒绝、冷战、波折才行。
她这点程度，顶多算是……态度比较坚决，目的比较明确。
但这种细节，是绝对不能跟商瑜说的。
她不要面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