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探去，急切地想从宋闻铮脸上找到更确凿的证据。
距离太近了。
那张精致的脸蛋瞬间在宋闻铮眼前放大，湿润的眼眸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子，小巧的梨涡因为紧张而若隐若现。
宋闻铮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和她自己身上还未散尽的水汽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微妙的气息。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在那一秒骤然停滞，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扼住了喉咙，空气变得稀薄。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撞击了一下。
宋闻铮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脊背重新贴上沙发靠背，拉开一点距离，才找回平稳的语调：“当然是真的。导演骗小助理有什么好处？”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那一丝莫名的燥热，“不过，”她话锋一转，神情重新变得认真，“光有灵性不够。就像刚才，你发现自己理解错了角色内核，整个人就慌了。这说明你的表演缺乏一个稳固的根基，它是飘着的，容易受外界影响。”
商瑜被宋闻铮后撤的动作弄得有点讪讪，也赶紧坐直了些。但听到后面的话，立刻竖起耳朵，像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她甚至下意识地摸出了手机，点开备忘录，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一副随时准备记录要点的架势。
“灵性让你能‘进去’，但技术能让你‘稳得住’，能让你收放自如，能支撑你在不同的理解、不同的情境下，都能找到准确的表现方式。”
宋闻铮看着她下意识摸手机的小动作，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比如，你现在理解了卫鸾的动机是守护，是悲悯。那么，她看向昭宁公主的眼神，该是什么样的？是之前那种充满占有欲的阴鸷吗？”
商瑜立刻摇头：“不，应该更复杂。有怜惜，有不忍，可能还有一点绝望？因为她知道公主注定会受伤，而她的阻止又那么无力……”
“很好。”宋闻铮点头，“这就是理解。但怎么把这份‘怜惜、不忍、绝望’通过眼神传递出来？仅仅靠‘感觉’是不够的。它需要技巧。
眼睑下垂的角度，目光停留的时长，甚至瞳孔细微的变化控制……这些都需要训练，需要‘技巧’去支撑你‘灵性’的发挥。否则，你的情绪再饱满，观众接收到的也可能只是一片混沌。”
商瑜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着，把“技术支撑灵性”、“眼神传递具体情绪”、“训练控制”几个关键词记了下来。
她听得异常专注，宋闻铮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她心上，震开了之前笼罩的迷雾。
“哎呀宋导，你太厉害了！”商瑜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是由衷的佩服，“难怪能拿那么多奖！懂得真多！”
这马屁拍得毫无技巧，在宋闻铮听过的夸赞里算的上是相当最直白的那波了。
宋闻铮看着商瑜的眼睛，她放下水杯，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玻璃杯壁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了下去，“我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被烦得没办法，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之后找点喜欢的事做罢了。”
商瑜敲字的手指顿住了，不解地看着她。
宋闻铮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商瑜写满好奇的脸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那几年，总有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找茬挑事，没完没了，烦得很。”
她没有点名道姓，但商瑜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心虚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那“晃来晃去”、“找茬挑事”的，除了过去的“商瑜”，还能有谁。她甚至能脑补出原主追在宋闻铮后面趾高气扬、百般刁难的样子。
“后来，”宋闻铮的声音没什么波澜，继续道，“我实在烦得透不过气，干脆就跑了。跑得远远的，去了国外。本来只想找个清净地方待着，结果……误打误撞，接触到了电影制作。先是觉得好玩，后来发现，坐在监视器后面，看着一个个故事在镜头里成型，看着演员在你的引导下迸发出你想象不到的光彩……那种掌控感和创造的快感，比气死某些烦人精有意思多了。”
她顿了顿，端起水杯，将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仿佛要冲掉某些不快的记忆。
“我妈她更希望我回去继承家业，或者至少做点她认为‘体面’的事业。不过，看我做得还算有滋有味，片子也有人看，奖也拿了几个，他们也就不怎么管了。”
她耸耸肩，一副“随他们去”的洒脱模样。但那轻描淡写背后，商瑜似乎捕捉到一丝极淡的、被刻意掩藏的倔强和不甘。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愧疚感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来。
【滴！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异常。】
冰冷平板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商瑜脑海里炸开。
【愧疚指数峰值65%，伴随显着心虚及反思倾向。提示：过度沉溺于负面情绪不利于任务推进。请宿主保持专注，攻略目标宋闻铮当前好感度波动区间为正向，建议抓住机会，巩固成果。另：目标人物此刻衣着随意，氛围私密，存在建立‘深层连接’的客观条件。请宿主合理利用自身颜值优势。】
商瑜：“……”
她脑子里那点刚酝酿出来的、带着点文艺片氛围的愧疚和感慨，瞬间被这贱兮兮的系统提示搅得稀碎。
深层连接？颜值优势？这破系统脑子里除了这些颜色废料还能不能装点别的！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脸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又猛地蹿了上来，比刚才更甚。
“怎么了？”宋闻铮敏锐地捕捉到了商瑜脸色的变化，那双刚刚还因为回忆往事而显得有些疏离的眼眸，重新聚焦，带着探究落在商瑜脸上，“脸怎么突然这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