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大师眉头紧锁。
……
风里忽然混入一丝低鸣。
起初无人在意，只当是林间夜风吹过草尖的轻响。但那声音渐渐密集，如潮水拍岸，层层推进。
观者仰头望着山巅石兰的身影，视线随声而动。他们很快意识到——那是脚步，成百上千的脚步正从暗处涌来。
远方山脚下，影影绰绰一片人群浮现。他们身披苗绣长袍，样式与石兰所穿如出一辙。在月光映照下，宛如黑潮翻涌，步步逼近悬崖。
……
“石兰！”一声怒喝划破寂静。
为首的苗族首领立于众苗之前，用母语厉声质问。他身后族人环列，将石兰围困于崖顶。
“你本为虞渊守卫，却背弃职责，投靠外道。”
“此乃亵渎神意之举！纵使玉龙雪山圣洁无瑕，亦不会宽恕你的罪孽。”
“交出你所习之术，随我归返，向神明谢罪。”
“否则，神怒降临，必将令你万劫不复。”
石兰静立不动，眸光如霜。
她缓缓扫视眼前众人，唇间吐出话语：“所谓神明？”
声音冷得像雪峰融水滴入骨髓。
“你们嘴里的信仰，不过是以神之名施行控制。”
“无法掌控我，便恐惧我会凌驾于你们之上。”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成为你们的神？”
她扬起手中的竹笛，站在高崖之上，目光俯视众生。
“放肆！”首领怒不可遏，“你必为此狂言付出代价！”
“神不会宽恕叛徒。”
“既然你不肯回头，那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话音落下，他猛然抬手。
身后数十苗人同时举起竹笛，贴唇吹奏。
窸窣之声再起，比先前更加密集，仿佛大地之下有无数生命苏醒。
若从空中俯瞰，便可看见草丛中穿梭着数不清的黑影，正借着夜色飞速逼近石兰所在之处。
笛音骤然转厉，杀机毕现。
刹那间，密林深处涌出无数庞然巨物，形似毒虫毒蛇，却远超寻常尺寸，仿佛被某种秘法重塑过躯体。
它们从四面八方爬行而出，草叶断裂声窸窣作响，迅速将石兰围困在中央。
这些生灵眼神幽冷，泛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凶光，竟似通晓人意。
它们缓缓蠕动，毒牙外露，尾部扫地如鞭，齐齐盯向圈中孤影。
“天啊，我连呼吸都发麻了。”
“这便是传说中的五毒之境？简直像是从噩梦里爬出来的。”
“常理说不通，哪来的虫蛇能长到这般骇人？”
“定是自幼以蛊养身，日日饮毒，才成了这副模样。”
几位曾踏足苗疆边缘的武夫见状，脸色骤变。
他们认得这种气息——那是蛊术浸透骨髓的征兆。
“这些蛇虫，不是天然生成。”
“它们从卵中孵化起，就被喂食剧毒与邪蛊。”
“不仅筋骨强横、身躯暴涨，更可怕的是其体内蕴藏千种奇毒。”
“哪怕你练就铁肺铜肝，也难断无形渗透之毒。”
旁观者听罢，心头如坠冰窟。
“苗人行事真是诡谲至极。”
“再高的武功，在这万虫齐出面前也不过血肉之躯。”
“唯有像张真人那般，一气震山河，才能清尽此等邪秽。”
“否则，只能任由百毒穿肠，神魂俱灭。”
众人脑海浮现出被啃噬殆尽的画面，脊背一阵阵发凉。
“石兰一人独战这漫山遍野的毒物，怕是撑不过三息。”
……
“石兰！若真有傲骨，便破了我族‘千毒万蛊阵’再来开口！”
“你亵渎神坛之举，今日必须血祭赎罪！”
话音未落，身后成百上千苗人齐举竹笛。
诡异旋律骤然响起，回荡于山谷之间，连风也为之凝滞。
“呵。”
面对威压，石兰仅轻笑一声。
“执迷于虚妄之信，终将自食其果。”
“那就让你们亲眼见证，何为真正的幽冥之力。”
她缓缓抬起双臂。
……
“那是什么？！”
原本萦绕周身、如烟似雾的黑气，忽然如江河归海，尽数流向她的手掌。
转瞬之间，那原本柔润如瓷的双手，已化作两团浓墨般的阴影。
紧接着，黑潮自指尖奔涌而出。
一道道漆黑轮廓在空中浮现——有的蜿蜒如蛇，有的狡黠似狐，有的尾钩高扬如蝎，竟还有一头猛虎昂首咆哮！
……
“快看！那黑影在动！”
“不只是形状像，它们……它们像是活的！”
起初人们以为不过是幻象拟形，可当那些黑影张口嘶吼，发出低沉震颤的兽鸣时，所有人皆惊骇失语。
这些并非死物，而是拥有意志的阴灵！
“吼——”
面对四周扑来的毒物洪流，石兰双掌猛然向前一推。
黑雾凝形，化作狰狞灵体，猛然扑向那些毒物！
无数毒虫如潮水般不断涌来，层层叠叠，毫无停歇。
可石兰召出的灵体攻势凌厉，宛如深渊中爬出的恶兽。
还未等毒物靠近她半步，便已在空中被撕扯成残渣碎肉！
……
“太强了！”
“这便是拘灵遣将？根本不用亲自动手，敌人就已经灰飞烟灭！”
“师父，徒儿也想掌握这样的本事！”
“闭嘴！你师父我连边都摸不着！”
天幕之中，石兰静立不动，衣袂未扬。
她的灵体却横冲直撞，将毒物大军彻底击溃！
蛊音缭绕，笛声凄厉，苗人依旧不停释放毒物。
那些毒物仿佛没有痛觉，前一批刚死，后一批立刻填补上来。
“哼。”
见对方仍不死心，石兰袖袍一扬。
刹那间，黑气翻滚，如屏障般将她包裹其中。
任何试图接近的毒物，皆被黑气震碎，炸成漫天血雨！
……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眼睁睁看着毒物近身却被尽数摧毁，苗人首领面色惨变。
他踉跄倒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执迷不悟。既然你们甘愿做傀儡，那我也让你们尝尝，被人操控的滋味。”
石兰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她双目骤然泛起白芒。
原本清澈如紫晶的眼瞳，连同眼白都被纯白覆盖。
那一瞬，她不再只是凡尘女子。
冷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俯视众生般的诡异威压。
她抬手，黑气暴涨，如潮水般席卷山崖下的苗人大军。
“这是什么？”
四周突然被黑雾吞噬，苗人们惊慌失措，纷纷后撤。
“呃……啊……”
忽然，一人喉咙发出怪异声响。
他眼球上翻，四肢剧烈抽搐，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占据。
“快躲开！”
其他人本能地远离，却已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