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双臂，注视着掌心涌动的光华。
那光芒呈现金黄，宛如晨曦初破长夜，蕴含着自天地诞生起便存在的浩然之气。
坚不可摧，无惧刀剑，不畏水火。
光辉如衣，将他的身躯尽数覆盖。
他面容虽布满岁月痕迹，却透出超脱尘世的宁静与深远。
此时，那神情更似深潭古井，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突兀之间，他仰天大笑。
笑声清越，饱含喜悦，仿佛得见大道真谛。
……
“出了什么事？”
武当七子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围观之人亦是茫然四顾。
“张真人刚与自家弟子交手，怎地张五侠安然无恙。”
“反倒是张真人，笑得如同失了神志？”
“呵呵，你们哪里知晓其中玄机。”
一人忽而咧嘴一笑，眼神闪烁。
“可曾听过‘张三丰’这个名字的由来？”
“据说当年取此名，便是因‘疯’与‘丰’同音，暗藏机锋。”
“什么？竟有这般隐情！？”
……
“师父，可是有所领悟？”俞岱岩终于开口。
张三丰并未回应，反而笑声愈发高昂。
刹那间，那笑声借由浑厚内力催动，如龙腾九霄，穿云裂石。
以武当山为源，向八荒六合席卷而去。
天下万民，无论远近，皆在心头听见这声长笑。
人人震颤，魂魄几为之动摇。
这一笑，响彻九州。
岂是凡人所能企及？
……
“这是……”
黑暗深处，一道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苍老得无法衡量年岁。
“没想到，机缘到了，那老匹夫竟又上一层楼。”
话语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随着声音落下，一点暗金光芒从那人身上悄然浮现。
他身披旧袈裟，头顶戒疤斑驳。
本应平静如佛的双眼，此刻泛起波澜。
四周无光，不知是何所在。
唯有张三丰的笑声仍在耳边回荡，久久不去。
原本闭目静修的老僧，竟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笑声，竟能穿透虚空，抵达此处。”
“看来那三掌对击，真让他窥见了天人后期的门槛。”
老僧低声自语。
尽管他比张三丰更显衰朽，却毫不客气地称对方为“老匹夫”。
“如今，他的境界，恐怕已迈入天人境后期。”
“难道……张三丰真能踏出我们从未抵达的那一步，成为自开天辟地以来，真正意义上破开天地桎梏之人？”
“首位迈入飞仙境的修行者？”
这念头一起，老僧原本如古井无波的眼眸，竟泛起一丝微澜。
他身形未动，可周身流转的金光却仿佛随心而震，忽明忽暗，如同呼吸吐纳之间，藏了难以平复的情绪。
若有少林弟子立于此地，透过那层层金辉映照的面容，定会惊觉——这位盘坐虚空的老僧，竟是被尊为少林始祖的达摩祖师！
……
“嗯？”
远方一处悬于云海之上的洞天，雾气缭绕，宛如画卷徐展。
黑白二影端坐棋台两侧，一子未落，静候良机。
张三丰的笑声穿破云层，飘然而至。
两人执棋之手同时一顿，目光抬起，彼此相视一眼。
那二人，正是已达天人之境的逍遥派开山鼻祖——逍遥子，与出身魔门、曾令正邪两道俯首称臣，后世敬称为“魔师”的庞斑。
“世人总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以为登临天界，便可逍遥无碍，享尽清福。”
“可你瞧瞧，我等在此虚度无数春秋，竟还不及百年后一个晚辈进境迅猛。”
逍遥子轻叹出口，语带感慨。
“他今日成就，多半倚仗那徒儿所得的风后奇门。”
庞斑指尖轻捻黑子，语气平静如水。
但心底是否真如表面这般无波，唯有他自己知晓。
“我说老庞。”
逍遥子侧目瞥去，嘴角微扬。
“承认真有人比你我更有天赋，就那么难？”
“即便没有此番机缘，张三丰也与我等同处天人中期。”
“如今他悟得新法，道行恐已踏入后期。”
“你我困守此地多少岁月，天人之关何其艰险，难道还不清楚？”
话音方落，便见庞斑眼底掠过一道寒芒。
纵然修心多年，此刻怕也是怒意暗涌。
“呵，我早说过，留在这天上，并非长久之计。”
“当初张三丰突破天人，偏不愿飞升，你我还笑他愚钝不知时务。”
“如今看来，或许才是我们，错看了天地大势。”
逍遥子摇头轻语，语气中多了几分怅然。
庞斑默然许久，终未反驳。
“你说……”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张三丰方才所悟，究竟是何等境界？”
听出他话语中的凝重，逍遥子收起了先前的戏谑神情。
“我不知其详，但看他身上那道金光……”
“这股气息，分明源自正统道家传承。”
单是凝视那身影，便让人心神不宁。
逍遥子负手而立，缓缓吐出胸中浊气。
自踏入天人之境以来，这般压迫感已多年未现。
连面对庞斑时，也未曾如此。
“张三丰已然超脱术法桎梏，归于自然。”
庞斑轻啜一口茶，目光落在天幕中的身影上。
那人周身似有金光流转，宛如神佛临世。
他的眼神微沉，少有地显露出一丝谨慎。
……
“这笑声……是从虚空降下？”
“还是张真人真能以声传千里？”
“脑袋嗡嗡作响，快要站不稳了……”
“这才是真正的天人之力。过去所见，不过管中窥豹。”
“不知张真人从张五侠身上，窥得了何等玄机。”
众人望着天幕中纵声长笑的张三丰，神情迥异。
先前他始终淡然如水，如今却豪情迸发，畅快淋漓。
这般变化，令人揣测不已。
“糟了！”
忽有一人惊呼。
众人转头。
“张翠山身份已明，又牵扯出全性背景。”
“五大派恐怕又要借题发挥。”
提及五大派，有人皱眉，有人冷笑。
也有人大不以为然。
“哼，五大派算什么？如今武当有张真人坐镇，更有张五侠回归。”
“谁还敢踏进一步？”
“若他们真敢来，定叫他们片甲不留！”
……
“岂容此辱！”
灭绝师太怒极，一掌挥出，木桌瞬间化为碎片。
茶壶、瓷杯尽数崩裂，碎末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