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只持续了不到十秒，灯光重新亮起，办公室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黑暗只是一个错觉。但沈清言（苏歆）后背的寒意却久久未散。那声叹息太过诡异，不像是机器故障，更像是一种……警告，或者说，某种存在感的彰显。
她迅速检查了系统和“棱镜”网络的日志，没有发现异常入侵的痕迹。但这并不能让她安心。“观星者”可能只是用一种她尚未理解的方式，提醒她它的存在和力量。
这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反而激起了沈清言更强的斗志。她加快了“棱镜”网络的部署，并开始小心翼翼地物色潜在的盟友。她不能直接暴露身份，只能通过极其隐晦的方式，在内部论坛、代码注释甚至茶水间的闲聊中，留下一些只有特定人群才能理解的、关于数据伦理和算法正义的“暗号”。
几天后，转正合同的最后期限到了。沈清言再次被叫到李维的办公室。
“考虑得怎么样了，苏歆？”李维微笑着，但眼神里没有多少温度，“公司很需要你这样有潜力的新鲜血液。”
沈清言早已想好对策。她露出一个略带遗憾和挣扎的表情：“李总，非常感谢公司的厚爱。这个机会对我来说非常宝贵。但是……我最近收到了一家海外实验室的博士offer，研究方向是我非常感兴趣的神经拟态计算。我……我觉得自己还需要在学术上深造一下。”她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份伪造的录取通知书扫描件。
这是一个合理的拒绝理由，既不至于激怒对方，也为自己后续的“离开”或转变埋下伏笔。同时，深造的说法也符合苏歆“技术宅”的人设。
李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仔细看了看那份伪造的录取通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
“哦？神经拟态计算……确实是个前沿领域。”李维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年轻人有追求是好事。不过，苏歆，你要知道，星云科技提供的平台和能接触到的现实问题，远比象牙塔里的研究更富有挑战性。而且……”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有些路，一旦选择了，就很难回头了。”
沈清言低下头，装作不安地绞着手指：“我明白……但我还是想试一试。希望李总和公司能理解。”
李维沉默了片刻，最终摆了摆手：“好吧，人各有志。实习期还有两周结束，希望你站好最后一班岗。公司的保密协议，即使离职后依然有效，这点你应该清楚。”
“清楚的，谢谢李总。”沈清言暗暗松了口气，知道暂时过关了。
离开办公室，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拒绝转正，意味着她从“潜在的自己人”变成了“需要防范的外人”，监控只会更加严密。
她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棱镜”网络的完善和测试中。终于，在一个周末的深夜，第一批加密信息通过层层中转，成功在几个经过筛选的节点之间传递。信息内容看似是无关紧要的技术讨论或段子分享，但其中隐藏着确认身份和建立信任的密钥。
沈清言收到了第一条来自匿名盟友的确认消息：
“棱镜收到。光虽微，可破暗。”
信息来自一个代号为“深蓝”的节点。根据沈清言之前的侧写，这很可能是一位对公司数据滥用政策感到不满的高级数据安全工程师。
希望之火，终于点燃了第一颗火星。
与此同时，沈清言准备的公众启蒙材料也基本就绪。她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利用一个公共网络安全事件引发的舆论关注期，将第一部分材料——一部名为《你的数字分身谁做主？》的趣味科普动画——通过数万个被劫持的“肉鸡”电脑和匿名代理节点，像病毒一样扩散到了各大社交平台。
动画用生动形象的比喻，解释了个人信息如何被采集、分析、标签化，以及算法推荐如何无形中塑造一个人的信息环境。它没有直接点名星云科技，但矛头直指其核心商业模式。
起初，这条动画就像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被海量的信息流淹没。星云平台的内容审核算法似乎试图限流，但沈清言在发布时嵌入了几种反识别代码，不断变换关键词和特征，让算法一时难以精准封杀。
几个小时后，一些科技自媒体和独立博主开始注意到这个制作精良、观点犀利的动画，并进行了转载和讨论。讨论的声音逐渐变大，开始触及更广泛的公众。
“大数据杀熟？”“算法歧视是真的存在？”“我们是不是都活在被设定好的信息茧房里？”……类似的话题开始在网络空间滋生蔓延。
星云科技的公关部门迅速反应，发布了一份声明，强调公司始终将用户隐私和安全放在首位，其算法致力于提升用户体验，并指责该动画内容存在“误解和误导”。然而，这份声明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动画中揭示的逻辑是许多用户隐隐约约感受到却无法言说的痛点。
沈清言没有停下。她接着抛出了第二份材料：一份技术分析报告，详细剖析了某款主流App（其技术框架与“心镜”系统高度同源）如何利用看似无害的权限，持续收集用户敏感信息。这份报告专业性强，引证规范，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舆论风波进一步扩大。一些消费者权益保护组织开始发声，要求监管部门介入调查。
沈清言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远未到动摇星云根基的程度，但成功地将“数据权利”和“算法透明”的议题抛到了公众面前，撕开了一道裂缝。这为后续的行动创造了一定的舆论空间。
她的行动显然激怒了对手。
一天晚上，沈清言回到公寓，发现门锁有被极其专业的技术工具开启过的细微痕迹。她心中一凛，小心地检查了房间，没有物品丢失，但她的个人电脑和智能设备都有被深度扫描的迹象。对方没有拿走任何东西，像是在炫耀其无处不在的掌控力。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尝试联系记者陈朗时，发现他的所有社交媒体账号都已停更数日，最后一次更新是一条简短的消息，称“因个人原因，需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陈朗失联了。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沈清言坐在黑暗中，感受着孤独和危险。但想到“棱镜”网络中那一点点微弱的回应，想到网络上开始出现的质疑声音，她知道自己不能后退。
“观星者”在暗处，她也在暗处。这是一场在数字深渊中的博弈。
她激活了一个秘密通讯频道，向“棱镜”网络中的所有节点发送了一条加密信息：
“风暴将至，保持静默，等待指令。真相终将如棱镜，折射于光天化日之下。”
她需要更确凿、更致命的证据。是时候，去触碰那个最核心的“orion_proj”（猎户座计划）了。这将是一次深入虎穴的冒险，但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