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人员话音一落，何惟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垂着眼睛坐着，抿着嘴一言不发。
公安人员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轻蔑，“何惟芳，现在宁星然涉嫌故意杀人，你还是老实交代你知道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还有你跟宁星然的不正当男女关系。一个女知青，还是个高中生，明知道对方有老婆还勾搭人家……”
“我没有！”
何惟芳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她跳起来尖声大喊，“我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公安人员倏地沉下脸，用力一拍桌子，“你喊什么喊！给我坐下！”
两个公安走过来，摁住何惟芳的肩膀，将她强行摁回椅子上。
何惟芳坐下之后，就趴在桌子哇哇大哭起来。
见她哭得这么凶，审讯她的公安人员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其中一个站起来，带着其他人走出去，摸出烟点燃。
屋里的女公安则拿了一只干净的茶缸，倒上一杯热水，放在何惟芳面前，“喝点水，想清楚再说。”
何惟芳哭够了，才抽抽嗒嗒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被人下了降头一样，看见他就觉得他好，恨不得把什么都给他。”
“我知道他有老婆，知道这种事情是乱搞男女关系，可我就像被鬼迷了心窍一样，就是喜欢他。”
“我把我的工资给他们花，还把我大哥给我的生日礼物都给了那个女人。”
她哭得直抽抽，咳了两声才继续说：“我以前不这样。像他这种人，我才看不上。他又没文凭、又没家世，除了长着一张小白脸，他有什么呀？”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对劲的？”
何惟芳抬起头，挂着两溜鼻涕，“啊？什么时候？山体滑坡时，叶明翰把我救上来以后，我不知道怎么就晕了过去。”
她接过女公安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鼻涕，鼻音浓浓地说：“醒来以后，我就开始反思，我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这简直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她眼泪哗哗流，“我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我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女公安低着头，在纸上飞快记着笔录。
何惟芳醒过来的时候，宁星然已经被埋在了土石流里。
或许，这应该是何惟芳能够幡然醒悟的真正原因。
做完审讯笔录，女公安将笔录交给了文浩然。
文局长接过笔录，迅速看了一眼，又递给叶丰实。
叶丰实在下降头三个字上敲了敲，“这件事，你如实向老何汇报。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需要我教？”
文浩然苦笑一声，“老首长，我明白。这件事，唉，也是我事先没有调查清楚。”
叶丰实摆了摆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毕竟像咱们这种凡夫俗子，也没那么大神通。”
他凑近文浩然，小声说：“他老家那边，派几个人过去，调查一下情况，摸摸底。”
文浩然赶紧点点头。
“至于老曲那边。就跟他说宁星然玩弄女性，误导管区干部、极力阻挠部队安全转移村民，其他的不用多说。”
这话一旦传到曲老和何老耳朵里，何家和曲家，只怕就是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叶家隔岸观火，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利。
这温瓴，可真是叶家的福星啊！
文浩然偷眼看了看叶丰实，小心地提议，“老首长，宁星然在局里的时候，没少为难小温同志。要不要找小温同志做个笔录？”
宁星然在温瓴手里，可不止吃过一次瘪。两人每次交锋，宁星然都是铩羽而归。
现在更是落得个半死不活还身败名裂的下场。
何惟芳都中了宁星然的手段，温瓴又是怎么避开宁星然迫害的呢？
文浩然好奇得心里直痒痒。
叶丰实立刻瞪了他一眼，“我们家温瓴，最讨厌姓宁的这种假模假样的伪君子，平时见了都恨不得绕着他走。做什么笔录？根本没话可说！”
可是这次，温瓴毫无征兆，突然就去了红姑岭。
宁星然又在那里工作。
偏偏在山体滑坡之前，两人又产生过交集。
如果笔录里缺了温瓴这一关键性节点，整个案件的侦破工作就无法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
叶丰实看出了文浩然的为难，凑近了小声说：“小两口，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小温担心明翰，非要在半路上等着，有什么问题吗？”
“她是个细心的孩子，警惕心又重。红姑岭的民兵排长也说了，当时小温发现情况，第一时间鸣枪示警，将险情及时通知了他们。”
“当时宁星然不也没说什么吗？可见他当着温瓴的面，也不好反驳即将发生滑坡的事实，只敢在背后乱蛐蛐。”
“还有红姑岭管区干部，毫无危机意识、懈怠渎职、偏听偏信，险些酿成滔天大祸！这件事，必须上报市革委，必须得从严、从重处理！”
“这次要不是温瓴，红姑岭这几百口子人，能活着逃出来？”
“一次几十万方量的山体滑坡，埋了一整个村子，只伤了两个人。就凭这一条，就得作为先进典型，在全国万人大会上做演讲，宣传抗灾经验！”
现在到处都在破四旧，这种事情一旦沾染上，无论无不无辜，都落不到好下场。
温瓴是他叶家的媳妇，谁都不能打她的主意。
文浩然连忙点头，“是是是，这次红姑岭山体滑坡，多亏了温瓴同志及时示警。这件事，县公安分局会向上级申报救灾英雄的荣誉称号。”
叶丰实满意地点点头。
见他站起来要走，文浩然赶紧挽留，“老首长，好不容易到这儿了，我家里已经做好了饭，您……”
叶丰实一脸愁容，“哎呀，现在我儿子还在医院躺着生死未卜呢，我哪有心情吃饭。你把这事儿给我办好喽，比什么好酒好菜都强。”
文浩然心里暗暗嘀咕：儿子在医院躺着都顾不上，一个大首长，跑前跑后为儿媳忙活。
看来这小温同志在叶家的地位不低呀。
以后怎么对待小温的问题，他心里有数了。
叶丰实刚回到医院，就听到病房里传来一声惊呼，“明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