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降军的情报,冲进城内的军队此刻已经是瓮中之鳖,解决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克莉丝已经前去斩杀雷蒙斯,留下玛丽娜和小堇继续主持着城内的战局。
看着逐渐稳定的局势,小堇不禁松了一口气,感慨道:
“这天下,终于是要回到瓦莱利安家的手上。”
小堇的话语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和平的曙光。
然而,玛丽娜唇边那抹惯常的、用于安抚人心的柔和笑意却悄然隐去。
她凝视着远处依旧不时腾起火光和浓烟的街巷,那里传来的喊杀声虽已减弱,却未曾停歇。
明明局势已经完全倒向自己了,可为什么她心中却总有一股挥散不去的不安。
“殿下,俺有件东西要给你。”
玛丽娜猛地回神,看向声音来源。
一个大半张脸都被绷带缠着的壮实男人正局促地站在几步开外,粗糙的手紧紧攥着一个用脏布包裹的物件。
男人见玛丽娜望过来,黝黑的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补充:
“是俺家娃做的,说......说给殿下保平安,之前城破那天,俺们全家躲地窖里,就靠殿下派的人送的饼活下来的......”
他笨拙地展开布包,就当玛丽娜要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时,男人突然向前一扑,藏在布包下的右手甩出一把淬了黑毒的短匕,直刺玛丽娜心口!
“为了殿下!你这个伪善的毒妇!”
他嘶吼着,绷带下的眼睛因疯狂而瞪得滚圆,显然是雷蒙德的死忠,藏在民众里等这一刻。
小堇惊呼着扑上来,却被男人一脚踹开,重重撞在石墙上,嘴角瞬间溢出血丝。
“去死吧!”
玛丽娜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朝着自己刺了过来。
只听“噗嗤”一声,鲜血四溅。
男人的胸口被一束粗壮的藤蔓击穿,黏稠的血液顺着藤蔓沟壑往下淌,溅在他攥着匕首的手背上。
他瞳孔骤然放大,带着毒素的匕首终究没能再往前递半寸。
“殿下!”
温苪丝急切的声音将玛丽娜从惊愕中拉回神来。
她身形未稳,裙摆还沾着码头的盐渍,显然是刚赶回来没多久。
玛丽娜抬手按住胸口,那里的衣料虽未沾血,却被刚才的冲势带得发皱。
她看着温苪丝快步上前,将那具尚在抽搐的尸体踢到一旁,藤蔓迅速缩回地面,只留下几个渗血的土洞。
“我就知道我的小侍卫永远都会保护好我的。”
玛丽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被她强行压下。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温苪丝,眼底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沉的冰冷。
“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温苪丝单膝跪地,低头道:
“属下刚到不久,见陛下在召集民兵,所以暂时伪装潜伏了起来,结果让殿下受惊了,属下该死!”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玛丽娜伸手扶起她,拍了拍温苪丝沾着盐渍的裙摆。
“对了,莉娅小姐呢?”
“她下船之后立刻就跑没影了,属下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估计是去找克莉丝小姐了吧。”
想到初见时莉娅那副把克莉丝护得死死的样子,玛丽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眼底那层冰冷总算淡了些。
她太清楚莉娅对克莉丝的那点心思了——某种角度上来说,她和莉娅是同一类人。
想到这,玛丽娜看了看依旧低头跪着的温苪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顺着情报,克莉丝领着小队来到了雷蒙德的大本营。
多亏了卡洛斯牵制住了雷蒙德的主力预备队,克莉丝带着从民兵里挑出的二十个最灵活的年轻人,借着夜色和对地形的熟稔,像幽灵般绕开外围岗哨,精准摸到了情报中标注的防御缺口。
缺口处果然守卫稀疏,只有两个哨兵正凑在一起低声抱怨着战局的不顺和深夜的寒冷。
克莉丝打了个手势,身后两名擅长潜行的民兵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摸上前,用浸了麻药的布巾从后捂住口鼻,迅速将两人放倒、拖入阴影。
队伍顺利潜入大营腹地。
雷蒙德的营帐并不难找,最大、最中央、守卫也最严密的那顶便是。
即便主力被调开,帐外依旧守着八名全身黑甲、气息沉凝的亲卫,如同铁铸的雕像,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你们盯着外围的动向,剩下的交给我。”
前面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单凭她那点剑术肯定是对付不了,想要用出全力,就只能先让民兵们回避了。
克莉丝打了个手势,身后的民兵小队立刻如同水滴融入沙地般无声散开,各自占据有利位置,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巡逻队或增援。
她自己则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仔细观察着那八名亲卫。
他们站位精准,气息绵长,显然是经历过真正血战的精锐,绝非城内那些守军可比。
想要一次性全部解决似乎不太现实,任何一人遇袭,其余人都会瞬间反应,并发出警报。
强攻不可取,潜行绕过也几乎不可能。
她需要一个方法,能同时、或近乎同时地制住所有人,让他们连惊呼都发不出来。
指尖,命源之力再次无声浮现,这一次,它没有凝聚成武器或护盾,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薄雾般,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弥漫开来,贴着地面,如同涨潮般无声无息地向着八名亲卫流淌而去。
暗红的命源薄雾精准地避开了火把的光照范围,缠绕上亲卫们的靴底,然后如同藤蔓般悄然向上蔓延,试图渗透盔甲的缝隙,接触他们的皮肤。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对精神力的消耗巨大,且需要极致的控制力,稍有不慎,命源波动就可能被这些精锐察觉。
克莉丝屏住呼吸,全身心沉浸在这种精微的操控中,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能感觉到命源之力如同无数细小的触须,正艰难地穿透皮革与金属的细微间隙,寻找着生命体的连接。
时间仿佛被拉长。
一名亲卫似乎觉得脚踝有些异样的麻痒,下意识地想低头查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克莉丝眼中暗红光芒暴涨!
那八名亲卫身体同时猛地一僵,仿佛瞬间被无形的寒冰冻彻,所有的动作、甚至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的眼神凝固在上一秒的状态,惊疑、警惕......却再也无法变化。
命源之力如同最剧烈的麻痹毒素,在他们体内瞬间爆发,切断了神经与肌肉的所有联系,连心跳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抑制。
他们如同八尊瞬间失去灵魂的盔甲雕像,僵立在原地,保持着最后的姿势,甚至来不及倒下。
克莉丝猛地喘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如纸,太阳穴突突直跳。
同时精确操控命源之力对八名精锐进行瞬间生理机能抑制,几乎抽空了她大半的精神力。
但她成功了。
没有犹豫,她强忍着眩晕感,身影如风般掠过,双手连动,迅速而无声地扶住这些僵立的“雕像”,将他们轻轻放倒在地,避免发出巨大的声响。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微缓了口气,目光投向那顶寂静无声的王帐。
里面的人,似乎仍未察觉外面的剧变。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压下精神力的剧烈消耗带来的不适,匕首悄然滑入掌心,另一只手的指尖,命源之力再次开始凝聚,虽然比之前黯淡稀薄了许多,但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轻轻挑开帐帘,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雷蒙德,杀意渐起。
“你的对手是我。”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克莉丝心中一惊,手中匕首立即刺向后方。
匕首在距离对方咽喉仅一寸处硬生生停住。
并非她手下留情,而是她的手腕被一股冰冷、非人的力量牢牢钳住,那力量强大到让她感觉自己的腕骨几欲碎裂。
还有高手?
不过克莉丝可没有功夫思考来者是谁,她抬起另一只手,凝聚魔力,朝着来人拍去。
来人不闪不避,另一只手如同铁爪般扣住克莉丝凝聚魔力的手腕,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克莉丝只觉手臂发麻,魔力竟被强行震散。
她这才看清对方模样——银白长发散在脑后,盔甲上刻着与雷蒙德亲卫截然不同的暗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阁下是谁?”
克莉丝沉声问,手腕被眼前这个酷似格里菲斯的男人钳制得动弹不得,只能暗中催动命源之力,试图顺着对方手臂缝隙渗透进去。
“奉命护主。”
对方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另一只手突然松开克莉丝的匕首腕,转而掐向她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克莉丝猛地低头,同时膝盖狠狠顶向对方小腹。
可对方如同扎根的岩石,纹丝不动,掐向脖颈的手反而更快,指尖已触到她的皮肤,带着刺骨的寒意。
【瞬间移动】!
克莉丝几乎是凭着本能发动了魔法,身影在原地消失,险之又险地避开那只冰冷的手。
后背重重撞在帐杆上,她才得以喘息,却见那银发男人如同鬼魅般紧随而至,掌风裹挟着寒意直劈她面门。
怎么这么快!?
克莉丝瞳孔骤缩,对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她的预判,那裹挟寒意的掌风几乎要劈碎她的鼻梁。
生死关头,她猛地向后仰头,同时双脚狠蹬身后的帐杆,借着反作用力向侧后方狼狈翻滚。
“嗤啦——”
掌风擦着她的额发掠过,将她刚才倚靠的坚固帐杆瞬间劈出一道深深的裂痕,木屑纷飞,冰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这力量和速度......最起码比她要高上一个大等阶!
克莉丝心脏狂跳,落地瞬间再次发动短距离瞬移,拉开数米距离,半蹲在地剧烈喘息,死死盯住对方。
那银发男人一击落空,冰蓝色的眼眸里依旧毫无波澜,仿佛只是拍飞了一只碍事的苍蝇。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锁定克莉丝,那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必须要跟上对方的速度!
克莉丝心中暗道,【主观缓时】和【时间加速】同时发动,周遭的一切瞬间慢了下来。
男人的速度明显也慢了下来,虽然没慢多少,但终归不像先前那般难以招架。
就是现在!
克莉丝抓住男人抬臂的间隙,足尖点地,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窜出,匕首带着残余的命源之力,直刺他肋下盔甲衔接的缝隙。
“叮!”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彻营帐,匕首竟被一层魔力盾挡住。
克莉丝心头一沉,手腕被震得发麻,而银发男人已借着这一瞬的僵持,抬手扣向她的肩膀。
指尖未至,刺骨的寒意已冻得她肩胛几乎麻木。
克莉丝猛地拧身,匕首顺势下滑,狠狠划向对方手腕关节。
银发男人腕骨微翻,竟用盔甲的护腕硬生生挡下这一击,刀刃划过金属的刺耳声响中,另一只手直直锤向克莉丝的胸口。
克莉丝只觉胸口像是被重锤砸中,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营帐的木柱上才堪堪停下。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她强忍着没吐出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击碎了。
狗东西,下手这么狠!?
银发男人没有丝毫停顿,如同索命的死神般再次逼近,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不能硬拼!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克莉丝的意识,她强忍剧痛,猛地一拍地面,借着风的力量向一旁闪去,躲开了攻击。
“非亲非故的,为什么非要这么赶尽杀绝呢?对不对?”
克莉丝一边嘴遁,一边暗暗用命源之力修复着伤口。
银发男人对她的言语毫无反应,冰蓝色的眼眸里只有纯粹的、执行命令般的杀意。
他脚步不停,再次逼近,速度甚至比刚才更快,仿佛克莉丝的话语和伤势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咻咻!”
男人突然侧过身,躲过不知从哪射来的箭。
但箭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而是雷蒙德所在的那个营帐。
箭矢并非一支,而是接连数支,带着炽热的尾焰,精准地射向营帐的不同角落。
浸了火油的箭镞瞬间引燃了帐篷的皮革和帆布,火舌“轰”地一声窜起,迅速蔓延开来。
银发男人的攻势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他冰蓝色的眼眸扫过燃起的火焰,又看向火势中央的雷蒙德所在位置,一丝极其细微的挣扎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犹豫,给了克莉丝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她根本不去看那银发男人如何抉择,全身命源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修复内伤的同时,将【瞬间移动】催发到极限。
“噗——”
身影消失的刹那,她原先所在的地面被一道冰冷的冰锥洞穿,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克莉丝出现在十几米外,踉跄一步,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扶住。
“主人,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