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捉拿逆太子刘据者,赏百金……“
“快!往覆盎门走!”
在长安街巷间的大厮杀中,一行数十余骑调转马头,往南面疾驰而去。
队伍中,刘据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脸上满是疲惫和绝望。
在五天前,他还是大汉帝国的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
然子不类父,父厌之,因为执政理念和那个男人(汉武帝)不同,而遭到冷落。
前些日子皇帝病重,奸贼绣衣使者江充、黄门郎苏文趁机上言有“巫蛊”作祟,而主谋者直指皇后和太子。
一无法面见父亲自辩清白,二又无法阻止江充、苏文的构陷,走投无路之下,他接受了自己的老师、少傅石德的建议,假冒皇帝诏书,逮捕江充等人。
结果党羽苏文等人趁乱逃脱,跑往甘泉宫向武帝报告。
无奈之下,他只好起兵自卫。
因太子是没有兵权的,他第一先是释放了长安的囚犯,发放武器武装起来;第二,他派宾客前往调动长安附近的胡人骑兵,第三,他持节见了监北军使者任安,命他领兵相助。
谁知道派去调动胡人骑兵,等来的却是倒戈相向,而接受了自己符节的北军任安,居然闭营不出,原地观望。
五天,他带着人整整杀了五天,长安城变成了血肉磨坊。
在丞相刘屈氂的进攻下,最终还是没有挡住,就连皇宫都快被攻陷了。
惊慌之下,他只能带已经成年的长子刘进,次子刘序逃走,身边仅剩下的数十名门客和侍卫。
覆盎门那高大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然城门紧闭,守城士兵如临大敌,一个张弓拉箭。
“开门!太子殿下在此!”一名门客策马上前,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喊。
城楼上一阵骚动,守城的官兵面面相觑,他们认出了当了几十年太子的刘据。
然而,“太子谋反”的严令早已传遍全军,开门,就是同罪!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城门司直田仁走到了城垛边,眼光落到刘据和他身后两道年轻的身影上。
迟疑了片刻,他大喊道:“开门!”
“司直,丞相有令,绝不能放走反贼!”一旁的副将听到要放人,满脸的急切之色。
君军令如山,放人可就违反了圣旨,必死无疑。
田仁猛地转身,眼神锐利看向副将,“开门放人,一切罪责,由我田仁一力承担!”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反贼”,而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儿子和两个惊恐万分的孙儿。
皇帝的家事啊,一个操作不好,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生擒太子的话,万一他和皇帝和解了,自己以后怎么办?
如果杀了太子,万一老头子以后念叨起来,自己又如何自处?
一句话,谁抓都可以,但是自己不能抓,死哪里都可以,不能死在自己的覆盎门!
随着田仁的将令下达,士兵们撤去城门前的拒马,厚重的城门在“嘎吱嘎吱”的声响中缓缓打开。
刘据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城楼上的田仁,有感激,有疑惑,还有逃出生天的喜悦。
毕竟那个男人实在太高大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敢违抗他的旨意。
“走!”
神情大起大落之下,刘据毫不迟疑,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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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死一般的安静。
就在刘据欣喜的冲出覆盎门,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一头撞到一众精锐铁骑前。
怎么说呢,全军上下人人皆身着铁甲,比北军更精锐的那种全身甲,就连座下的战马也覆甲了。
还有一个就是纪律严明,数千人马,竟无一丝杂音,连战马都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父亲,你快走,我挡住他们!”
大儿子刘进看到这种情况,立马急扯刘据的马绳,想让他跑路。
“走不了了,进儿,今日你我父子三人便死在此处吧!……”
面前的骑兵黑压压的一片,布满了覆盎门外所有的方向,别说他骑马逃走了,就是鸟恐怕都飞不出去。
说着,他拔出腰间宝剑,就要往脖子上架。
“父亲,他们不敢伤你的,你带着序弟速走!”刘进哭的是眼泪鼻涕一起往下落。
就在一行人要死要活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刘据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的将军,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冲向未来得及关闭的城门。
“来者止步,不然就放箭了!”城门头传来的警告声。
城门打开不容易,关上就更不容易了,守军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冲击城门。
其实在骑兵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不过对方一直站在外面,也没有要求进城,他们以为是上面调来的骑兵,在城门外待命。
“哼!”年轻的将军冷哼一声,战马速度又快了三分。
就在城门外吊桥即将被吊起的瞬间,白马腾空跃上桥面,使得城上的转盘都震了一震。
锵!锵!
只见空中一道白光闪过,碗口粗的铁索应声而断,吊桥重新落到地上。
“弓弩手给我放!”
来人明显是敌非友,田仁直接下令放箭。
然而他注定要失算了,只见对方轻松拨开弩箭,白影一闪,就消失在城墙下(进入了门洞)。
如果说城墙上的士兵没有看清,那么城门洞内的士兵可就看的仔仔细细了。
只见来人面容俊朗清秀,两道眉毛如剑挑起,看着才二十来岁左右,骑着比普通马大一圈的白马,手中一杆近两丈长的大戟,看着人和武器,感觉特别的不协调。
就在城门都尉怀疑,对方那大戟是不是木头做的时候,对方却是策马突上前,一戟扫了过来。
城门都尉下意识的将手中长戟挡在胸前,却只见戟杆崩碎,一道巨力猛砸在胸口,然后整个人一边吐血一边飞了出去。
赵统举大戟左扫,右砸,所有士兵被击飞出去后,最后一戟将城门的大门栓斩成两段,随即高声喊道: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丞相刘屈氂欺君罔上,纵兵谋反!奉太子令,清君侧,靖国难——”“随我杀!”
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数千白马骑兵冲入了长安。
刘据手中举着宝剑,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那个太子是在说自己吗?
就在刘据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又一员小将策马近前,“太子殿下莫慌,末将赵广,乃是冠军侯麾下,当务之急是速夺皇宫,护卫娘娘的安危!”
赵统已经告诉了他,现在是征和二年,眼前之人就是戾太子刘据。
他很好奇自己这些人怎么来到了这个时代,还有兄长怎么就突然出兵帮助戾太子刘据,难道史书上记载的不对?
“冠军侯?”刘据瞳孔骤缩,有些惊惧的看着眼前这些人。
眼前这些人自称是冠军侯麾下,莫非是封狼居胥、饮马瀚海,表哥霍去病的人?
再抬眼看向其他骑士,面颊狭长、眼窝深陷的河西胡人有之,身材矮小、圆头圆脑的匈奴人有之,大鼻子红头发的西域武士有之,这确实像是表哥当年那支三教九流汇聚的旧部。
可是表哥都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大侄霍嬗继承了这个爵位,也在十八年前也死了,眼前这些人莫非是鬼神乎?
你别说,就凭这些人的装备,还有刚才赵统夺门展现的武力,说是鬼神也不为过。
刘据的目光掠过众人,脑子里满是荒谬的念头。
“父亲!”刚满二十岁的刘进,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激动的看向了他。
本来以为必死的局面,没有想到这些人是刘据秘密招来的骑兵,根本没往其他的方面想。
倒是一旁才十多岁的刘序,有些不理解,既然是父亲招来的骑兵,刚才为什么闹着要自杀呢。
“陛下,时不我待。如今形势危急,我们当速速进城!”
见白马骑兵大部都已经杀进了城里,赵广也是激动了起来。
“好!随我——救母后!”刘据深吸一口气,将宝剑举的高高的。
他已经死过了一次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既然刘屈氂他们想要自己死,那本殿下死前也要把他们全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