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血”行动在“清道夫”返程路径的一处预设战场展开。这里是一条干涸的古河道,两侧是高耸的、风蚀严重的土崖,地形相对狭窄,能限制巨兽的机动空间,也便于蚊群集中攻击和撤离。
陆远调集了为此次行动专门进化的特种单位:“神经探针蚊”。它们体型只有普通蚊子的一半,通体近乎透明,飞行时几乎不产生空气扰动,口器进化成了比发丝还细的、能够释放特定神经信号和采集神经组织液的微型探针。它们的任务是潜入“清道夫”关节生物组织内部,进行精密的信号干扰与样本采集。
配合行动的还有大量经过强化的“酸蚀蚊”和“绝缘工蚁”,负责佯攻和制造混乱,吸引“清道夫”的主动防御火力(火焰与炮弹),为“神经探针蚊”创造接近机会。
目标锁定为三台“清道夫”中走在最后、左前肢关节处生物组织有明显旧伤疤痕的一台。根据之前的观察,这台的动作似乎比其他两台略微滞涩一丝。
行动在血月被一片薄云半遮时发动。
首先发难的是潜伏在土崖缝隙中的“绝缘工蚁”。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出,悍不畏死地冲向“清道夫”的足部关节,用酸液和钳颚发起徒劳但声势浩大的攻击。
“清道夫”的反应迅速而程式化。走在最后的那台微微侧身,背部多管旋转机炮调转,炽热的火舌喷吐而出,同时左前肢抬起,准备踩踏。火焰照亮了河床,将大片“绝缘工蚁”化为焦炭。
就在机炮轰鸣、火焰喷射的混乱掩护下,第一批约五千只“神经探针蚊”,借着热气流和硝烟的上升气流,悄无声息地贴地疾飞,如同无形的尘埃,吸附到了“清道夫”抬起的那条左前肢关节缝隙处。
它们的口器精准地刺入生物肌肉束与金属关节的连接处——那里神经末梢和生物电信号最为集中。没有吸血,而是开始释放高频、微弱的干扰性神经脉冲,模拟生物肌肉束疲劳、痉挛或轻微失控时应有的错误信号。
“清道夫”抬起的巨足,在半空中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落下的速度和位置出现了极其微小的偏差,没有完全踩中预定的蚁群,反而在河床上踩出一个略深的坑,自身也因发力不均而出现了一瞬间的微小失衡。
就是现在!
第二批“神经探针蚊”趁机从下方缝隙钻入,开始执行核心任务:采集活体神经组织液和读取局部神经信号图谱。细如毫芒的探针深入,汲取着那混合了多种变异兽基因的、充满活性的生物组织液。同时,它们感受并记录着生物肌肉束响应中央指令和局部刺激时产生的复杂电信号模式。
“清道夫”体内的生物辅助处理器显然察觉到了异常,发出更强烈的指令试图修正。关节处的生物肌肉束开始不规律地抽搐、绷紧,与金属结构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机炮的扫射出现短暂停顿,火焰喷射器也调转了方向,试图灼烧自己的关节部位!
“撤离!采集组立刻撤离!”陆远命令。
“神经探针蚊”迅速拔出口器,带着宝贵的活体样本和信号数据,如退潮般从关节缝隙中涌出,混入被火焰和爆炸搅乱的烟尘中,消失不见。
而完成佯攻和掩护任务的“酸蚀蚊”与残余“绝缘工蚁”也果断放弃攻击,四散钻入河床的裂缝和卵石之下。
整个接触过程不超过十五秒。等另外两台“清道夫”意识到不对,调转炮口支援时,河床上只剩下焦黑的工蚁残骸和硝烟,以及那台左前肢关节冒着青烟、动作明显变得僵硬不协调的同伴。
“清道夫”受损的那台体内警报频传。生物肌肉束局部神经紊乱,与机械传动系统出现协调故障,导致其行走速度明显下降,变成了队伍的拖累。
三台巨兽在原地警戒了片刻,未发现后续攻击,便调整队形,将受损者护在中间,加速向研究站方向撤离。它们放弃了继续搜索和清理,显然,这次短暂而诡异的遭遇战,让它们的控制者感到了意外和警惕。
行动成功!虽然未能“截留”整台“清道夫”,但成功获取了关键的新鲜生物组织样本和神经信号数据,还让其中一台暂时“瘸了腿”。
陆远立刻开始分析战利品。
“神经探针蚊”带回的生物组织液被迅速送入几种新进化的“活体培养腺体”中保存和分析。神经信号数据则通过荧光神经网络,汇入陆远的主体意识进行解析。
分析结果令人惊喜又深思。
“清道夫”生物部分的基因构成,远比之前从碎片中分析的更加复杂和强制拼接。里面至少混杂了七种高阶变异兽的核心基因片段,被一种强效的、类似于“基因胶水”的人工合成物质粗暴地粘合在一起,依靠持续的能量灌注和神经抑制信号来维持稳定和听从指令。这是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结构,如同用胶带粘合的精致瓷器,随时可能崩解,但也因此,其内部的神经信号充满了“杂音”和“冲突”,更容易被外部特定信号干扰。
“人类的技术……充满了急功近利的味道。他们在模仿,甚至掠夺进化的成果,却没有理解进化的和谐与精妙。”陆远评价道。这让他对自己的“无限吸血进化系统”有了更深的认识——系统提供的,是完美的基因融合与定向进化,是理解本质后的重塑,而非粗暴的拼凑。
基于获取的神经信号数据和基因图谱,陆远开始尝试“复现”和“模拟”。
他首先用一批普通的蚊子子体作为实验对象,尝试注入微量的、经过高度稀释和处理的“清道夫”生物组织液,并辅以模拟的神经控制信号。结果,这些蚊子子体出现了类似肌肉痉挛、甲壳局部硬化或软化、甚至能量代谢紊乱等症状,但并未获得有用的强化,反而很快衰弱死亡。强行嫁接不匹配的、不稳定的基因是致命的。
“需要‘翻译’和‘重构’。”陆远转换思路。他不再试图直接使用这些基因,而是命令系统以这些基因片段为“拼图块”和“参考书”,结合已拥有的海量基因库,推演其中可能蕴藏的、关于“高强度生物肌肉合成”、“快速生物组织修复”、“多源能量适应性”等有价值性状的实现路径,然后尝试用虫群自身更兼容的基因去模拟或进化出类似效果。
这就像看到一把粗糙但锋利的石刀,不是直接去抢来用(可能伤手),而是分析其“锋利”的原理,然后用自己更熟悉的材料和更精湛的技艺,打造一把更合用、更精良的金属刀。
同时,对神经信号数据的解析,让他对“清道夫”的控制模式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尝试编写了几段更复杂、更具欺骗性的“伪造指令”信号,准备在下次遭遇时进行更高阶的测试,甚至……尝试诱导其生物部分出现局部失控反噬,攻击其自身的机械结构。
“采血”行动带来了宝贵的战术和技术积累。虽然直接增强有限,但打开了一扇理解并反制人类生物机械技术的大门。
就在陆远沉浸于这些新发现时,地下的探索分队,再次传来了更加令人不安,甚至有些惊悚的消息。
那支分队的一只“潜影”,在试图靠近那片“进化熔炉”般的血肉金属湖,采集一点边缘的发光脉络样本时,发生了意外。
它没有被攻击,也没有被吞噬。
而是在接触到那发光脉络的瞬间,与陆远之间的意识连接,被一股庞大、混乱、充满贪婪与古老渴望的外来意识洪流,强行侵入并短暂“覆盖”了!
虽然只有零点几秒,连接就因距离和陆远主体意识的强行阻断而恢复,但“潜影”传回的最后影像和感知碎片,让陆远感到了久违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那碎片中,没有具体的画面,只有无数重叠的、仿佛来自不同时代、不同物种的破碎记忆与进化执念的嘶吼,以及一个清晰无比的、指向他地表本体的饥饿锁定!
地下的东西,不只是无意识的进化熔炉……它似乎有某种原始的、混乱的集体意识,并且……它“尝到”了“潜影”意识中携带的、属于陆远这个“独特进化个体”的味道,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和……食欲!
地表,人类“清道夫”的威胁还未解除,新的基因谜题等待破解。
地下,更古老、更诡异、似乎对他“情有独钟”的危机正在浮现。
陆远的复眼在血月下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两线作战,危机四伏,但这正是进化的催化剂。
“来吧,让我看看,是人类的钢铁与基因拼图厉害,还是地下的古老饥渴更强……亦或,是我这只蚊子的进化之路,最终将你们都变成我登顶的养分与阶梯。”
他振动翅膀,更多的“神经探针蚊”在隐蔽的巢穴中破茧而出,它们的复眼结构更加复杂,口器探针闪烁着针对性的信号微光。
针对“清道夫”的下一阶段“诊疗方案”,和针对地下古老意识的“防御与探究预案”,同时开始紧锣密鼓地制定与进化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