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战的心中,对主上再次生出了无以复加的敬佩。
主上白天刚刚在朝堂之上,以雷霆手段立威,晚上便立刻开始盘点自己的钱袋子。
这份临危不乱的清醒和绝对的务实,远超世间任何一个同龄人,甚至比大多数在官场沉浮了一辈子的老臣,还要可怕。
王战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从怀中呈上了一本早已准备好的秘密账册。
他开始如实汇报: “回禀殿下,东宫名下的所有产业,包括江南各处的万顷良田、京城内外的上百处商铺、以及我们通过各种渠道,暗中持有的盐、铁、茶、丝绸等诸多朝廷专营产业的份子……”
“经过我们皇家财团专业人员的初步估算,您名下所有资产的总价值,约在……一百万两白银左右!这已是富可敌国!只是……”
王战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这些资产,多为田产、商铺、田契、地契等不动产,短时间内难以变现。”
“目前,我们能立刻从各大钱庄和商行之中,调动的现银,只有……三十万两。”
朱雄英的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
他心中明白,这就是大明初期的经济现实。
由于长年战乱,以及贵金属矿藏的稀缺,导致整个国家,都处于一种极其严重的通货紧缩状态。
无论是朝廷的税收,还是民间的交易,大部分时候,甚至都是以粮食、布匹、食盐等实物,来进行结算的。
就连京中官员的俸禄,都是三钱七米,大头都是实物。
这就造成了,土地、商铺等固定资产的价值很高,但能作为硬通货流通的黄金、白银等流动资金,却极度稀缺的尴尬局面。
朱雄英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面,快速地盘算着。
山东的蝗灾,迫在眉睫。
他派去的钦差林伯谦,以及那道以工代赈的旨意,要想真正地启动起来,至少需要六十万两白银,作为第一批赈灾款。
而户部国库,赵勉会想尽一切办法,最多也只能挤出来十万两。
自己东宫的小金库,能立刻动用的现银是三十万两。
这满打满算,加在一起,也才四十万两。
还差整整二十万两的巨大缺口!
这个缺口,无论如何,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补上!
二十万两…… 就在朱雄英沉思之际,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了他的脑海。
他立刻问王战:“对了!之前查抄蓝玉和那帮淮西勋贵的家产呢?他们一个个富得流油,那可是一笔巨款!”
然而,王战的回答却让他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回殿下,那笔钱……在查抄之后,已经由蒋瓛指挥使,亲自带队封存,一分一毫都未曾动过,悉数送入了皇上的内库之中。”
内库…… 朱雄英沉默了。
那是属于皇帝自己的小金库,是他用来赏赐、内廷开销、以及应对不时之需的私房钱。
他知道,只要自己现在去一趟乾清宫,只要自己开口。
以皇爷爷对自己的那份疼爱,别说二十万两,就是五十万两,也一定会眼都不眨地给自己。
但是……他不能!
他刚刚才在病榻前,信誓旦旦地让皇爷爷放心歇着,言犹在耳。
如今,这监国的第一天,遇到的第一件难事,就要回头,去向那个已经龙体欠安的老人,伸手要钱? 他朱雄英,两世为人,丢不起这个脸!更不想,让那个已经为他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要为钱的事情,替自己烦心!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疆域图前,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既然所有正常的道路,都已经被堵死了。
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走出一条,不寻常的路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那代表着南京城最繁华、富户最集中的秦淮河沿岸区域。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一个大胆的的计划,已然在他的心中彻底成型。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国库没钱,东宫也没钱……”
“那就让那些贪官污吏和不法巨商们,为国分忧,为孤献上他们的忠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