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米的高空。
换乘武直-20的机舱内，平稳得像在地面。
直升机没有飞往江海市中心，而是在郊区一个戒备森严的军用机场降落。
停机坪上，一列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红旗轿车，早已静静等候。
“老板，车队已经备好。”
苏青影走在前方，为白非凡拉开了头车车门。
“江海市国宾馆已经清空了顶层，为您准备了总统套房。”
李虎站在一旁，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充满了对这种国家级待遇的震撼和自豪。
白非凡却摆了摆手。
他没有上车。
“不用了。”
他看了一眼那能倒映出人影的锃亮车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这套，还是从昆仑基地里拿的崭新作战服，价值不菲。
“苏青影，帮我个忙。”
“老板请吩咐。”
“派人回我学校宿舍一趟，把我衣柜里所有的旧衣服，都拿过来。”
“旧衣服？”
苏青影和李虎同时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这个指令。
放着顶级国宾馆不住，放着防弹专车不坐，却要去拿一堆旧衣服？
“对，越旧越好。”
白非凡补充了一句。
半小时后，一辆普通的黑色大众轿车里。
白非凡已经换上了一身他最熟悉的装备。
一件洗得发白、领口都有些松垮的t恤，一条膝盖处磨得发亮的廉价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不到一百块的帆布鞋。
这身行头，和他此刻乘坐的这辆经过特殊改装、全车防弹的轿车，格格不入。
开车的李虎，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家老板，眼里的困惑几乎要溢出来。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以老板现在的身份地位，不说穿金戴银，起码也该是高定西装，名牌手表。
怎么反而穿得比自己这个当司机的，还要寒酸？
“老板，我们这是……要去哪？”李虎憋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非凡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回老家。”
他睁开眼，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李虎那张写满问号的脸，他笑了笑，解释了一句。
“我要去见几位‘老朋友’。”
“穿得太好，他们会拘束的。”
李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他只明白一点，老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而一旁的苏青影，在另一辆车里通过耳麦听到这句话，眼神中却闪过一抹了然。
这位年轻的首席顾问，行事看似天马行空，实则每一步都充满了深意。
他这是要……扮猪吃老虎。
而且，是要扮一头，最不惹人注意的，最能让猎物放松警惕的猪。
……
车队平稳地行驶在返回老家县城的高速公路上。
白非凡口袋里那部军用加密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来自京城军区总医院最高负责人的加密信息。
【白顾问，您母亲今日康复报告已发送，身体各项指标均远超预期。老夫人精神很好，一直念叨您，想和您通个话。】
白非凡的心，瞬间被一股暖流包裹。
他点开视频通话请求。
屏幕亮起，母亲那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不再是记忆中那般憔悴、蜡黄，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视频里的母亲，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半靠在床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色红润，眼神明亮，甚至还胖了一点。
她的身后，不是普通病房，而是一间宽敞明亮、设备先进的单人特护套房，窗外还有一片绿色的花园。
“非凡啊！”
母亲的声音，中气十足，充满了喜悦。
“你看到没，妈好了！全好了！”
“这里的医生护士对我都可好了，说我是特级贵宾，吃的住的都是最好的！儿子，你是不是发大财了？”
白非凡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是啊，妈。”
“你儿子，现在出息了。”
“您就安心在那养身体，想吃什么就跟护士说，等您彻底康复了，我接您去京城享福！”
母子俩聊了很久，直到护士进来提醒该休息了，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视频。
挂断电话，白非凡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心中最后一块大石，彻底落下。
家人安好，后顾无忧。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平静。
“李虎。”
“在，老板！”
“到了县城，你找个地方停车，不用跟着我。记住，你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司机。”
“苏青影。”他按下了通讯器。
“我在。”
“你和你的小队，在暗中待命。没有我的信号，任何人，不得现身，不得干预我做的任何事。”
“明白。”
……
一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了白非凡无比熟悉的小城。
街道还是那个街道，楼房还是那些楼房。
一切都没有变。
但看风景的人，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车子没有开往他家所在的老旧小区。
而是在城中心，最豪华，也是唯一的奢侈品聚集地——时代购物中心门前，缓缓停下。
“老板，您这是？”李虎不解。
“我爸辛苦了一辈子，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
白非凡推开车门，独自下车。
“我这个当儿子的，总得尽点孝心。”
他孤身一人，走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购物中心。
冰凉的中央空调，驱散了夏日的炎热。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琳琅满目的奢侈品牌LoGo。
来来往往的，都是打扮时髦的俊男靓女。
白非凡那一身洗得发白的地摊货，在这里，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周围投来的，是一道道若有若无的，带着轻视和鄙夷的目光。
对此，白非凡毫不在意。
他径直走上一家国际知名的男装品牌专卖店。
店铺装修得典雅奢华，穿着精致套裙的女导购，原本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但在看到白非凡那一身行头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甚至都懒得走上前来接待。
白非凡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在店里逛着。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挂在衣架上的风衣、西装、羊毛衫。
看着那些吊牌上，动辄四位数、五位数的价格，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账户里躺着五百万现金，还有那串长得吓人的功德点。
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数字。
可他那被贫穷烙印了二十年的消费习惯，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改过来的。
就在他拿起一件看起来质感不错的深灰色羊毛开衫。
准备看看价格够他吃几年泡面时。
一个充满了尖酸、刻薄与讥讽的女人声音，在他身后，猛地响了起来。
“啊~呀~，我当是谁呢？”
“这不是我们江海大学赫赫有名的大才子，凡凡吗？”
“怎么？暑假不回家陪你那个病鬼妈，跑到这种地方来……”
那声音顿了顿，发出一声夸张的嗤笑。
“应聘保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