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一角正在褪色,幽蓝火焰无声舔舐着榜单边缘,仿佛要将那三个字从天地文脉中彻底抹去。沈明澜立于榜墙之前,文宫十二玉柱轰然齐震,识海深处《正气歌》第三句“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化作一道浩然洪流,自顶轮倾泻而下,贯入文盾核心。
刹那间,地底邪阵发出一声哀鸣。
黑雾如遭雷击,猛然回缩,符纸崩裂,裂痕止于半尺。红绸恢复原色,沈明澜之名,赫然居首。
就在此刻,系统“知识萃取”骤然激活,自《文心雕龙》中提炼出“文鸣天下”意境,与《将进酒》《春江花月夜》等诗魂共振,一股无法言喻的文道波动自他识海奔涌而出——
三州震动。
东州书院,学子执卷朗读,忽觉耳中诗声轰鸣,笔尖自发写下“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墨迹未干,纸页竟泛起金光;南州边关,戍卒持矛巡夜,抬头望月,口中无意识吟出“春江潮水连海平”,文气自丹田升腾,伤疤隐痛尽消;西州荒原,游方说书人正讲到半截,忽觉胸中诗意翻涌,脱口便是“天生我材必有用”,话音落地,黄沙凭空卷成诗阵,久久不散。
诗声如潮,自榜墙为中心,席卷三州。
天地文气倒灌而来,汇聚于沈明澜头顶,文宫十二玉柱尽数染上金辉,第三柱星图旋转不息,星砂凝成微型周天,每一粒都映照出一句诗影。竹简玉佩骤然发烫,表面浮现一行古篆:“诗成惊文祖,鸣动三州时”。
监考官手抚红绸,指尖仍在颤抖。邪力虽退,余威未散,他心神恍惚,揭榜动作迟滞。百姓仰头观望,异象当前,却仍有人低声质疑:“此等声势……莫非是妖法引动?”
沈云轩立于茶楼残窗之后,脸色铁青。他猛拍窗框,厉喝:“撕榜!现在就撕!”
七名泼皮应声而动,冲破官差封锁,直扑榜墙。为首者跃起欲扯红绸,手掌尚未触及,忽见一道青光自西侧人群掠出。
顾明玥右眼罩微闪,破妄之瞳洞穿最后一丝黑雾残线。她袖中青玉簪轻颤,一缕剑意透体而出,无形无质,却精准斩在地底符阵残脉之上。
“咔——”
细微裂响自地砖下传来,最后一道咒印彻底崩解。
与此同时,街角雾气翻涌,一头青牛缓步而出,背上倒骑老者,竹杖轻点地面。张三丰目光如电,太极文引术最后一丝余力化作清流,悄然注入监考官百会穴。
监考官浑身一震,神志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高举红绸,朗声宣读:
“本次乡试,解元——沈明澜!”
声音出口,竟自带回响,如钟鸣三州,层层叠叠在天地间回荡。“沈明澜”三字反复震荡,百姓耳中皆闻,心头一震,仿佛被文道本源叩击神魂。
榜成。
名定。
全场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浪。
“解元!是沈明澜!”
“诗动三州,天命所归!”
“此等文道异象,三百年未见!”
无数人跪地叩首,非因权势,而是文脉本能的臣服。文人识海震动,残缺文宫者竟觉经脉贯通,多年困顿豁然开朗;孩童懵懂,口中无意识呢喃诗句,字字清晰如诵经。
沈明澜仍立原地,未动一步。
可文宫已自行鸣响。十二玉柱演化《正气歌》全篇意境,浩然长虹首次外显,自他天灵冲出,横贯长空,如虹贯日,映得整条长街金光万丈。虹影所过之处,百姓文气自发共鸣,诗声汇流,形成滔天文潮。
东州学子齐诵《将进酒》,南州将士高歌《出塞》,西州说书人泪洒《正气歌》残卷——三州诗声汇聚,如江河奔海,尽数涌入榜墙,化作一道无形文碑,将沈明澜之名,铭刻于天地之间。
沈云轩双膝一软,跪倒在碎瓷片上,铜镜残渣刺入掌心,鲜血直流。他望着那道横贯天际的浩然长虹,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泼皮们被文潮冲击,如遭重锤,接连倒地,口吐白沫,再不敢抬头。
而阴影深处,萧砚缓缓后退。
半块青铜面具下,双目森寒如渊。他指尖黑雾狂舞,似要再起杀招,可那浩然长虹压顶而来,文气如山,竟让他寸步难行。他死死盯着沈明澜,忽然冷笑,右手一握,黑雾凝成半字残符,悄然没入袖中。
此符暗藏“封神榜”碎片之力,已将沈明澜文宫全貌尽数录下。
他转身欲退,衣袍却被一根枯枝绊住。
低头一看,竟是张三丰竹杖所划太极双鱼纹,此刻仍在地面缓缓流转,月华如丝,缠绕其足。
萧砚冷哼一声,黑雾一卷,欲毁此痕。可双鱼纹纹丝不动,反而吸收黑雾,阴阳轮转更疾。
他不再纠缠,身形隐入暗巷,只留下一句低语飘散在风中:
“诗鸣三州?好一个文道正统……可你可知,三千年一轮回,文脉终将断绝?”
话音未落,人已无踪。
街市沸腾,万口传诗。
沈明澜仰望长空,浩然长虹仍未消散,反而与三州诗声交融,化作一条横跨天际的文道之河。他指尖轻抚腰间玉佩,系统无声提示浮现:
“诗鸣三州,文宫进阶契机已至。”
玉佩微震,竹简纹路与青铜残印边缘悄然融合,一丝古老气息自其中渗出,与他血脉隐隐共振。
顾明玥悄然靠近,青玉簪归于发间,右眼罩微微偏移一线,露出那失明的右眼——瞳孔深处,竟有星砂流转,似与头顶文河遥相呼应。
她低声道:“他们……都在念你的诗。”
沈明澜未答。
他只是抬手,轻轻一引。
文宫十二玉柱齐鸣,识海诗魂尽数苏醒。《将进酒》化作金樽倾酒,酒液未落,已引得长街酒肆坛坛自开;《春江花月夜》化作江潮升腾,水雾弥漫,竟在半空凝成一轮明月虚影;《正气歌》长虹更盛,贯穿三州诗声,如剑脊撑起天地正气。
百姓纷纷抬头,泪流满面。
有老儒生颤声高呼:“此子,当为文宗!”
有书生跪地叩首:“愿拜入门下,终生诵诗!”
有孩童指着天空:“爹,那道虹……在写诗!”
确然。
浩然长虹每震一次,天际便浮现一句诗文,金光大作,如天书垂落: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三州境内,所有文人识海皆闻此声,文宫自发共鸣,残缺者复全,困顿者顿悟,盲者竟见诗光。
文脉,正在复苏。
沈明澜立于万众之上,文宫如鼎,诗魂如剑,浩然长虹贯日,三州诗声如潮。他未言一字,可天地已为他正名。
就在此时,玉佩忽然剧烈一震。
竹简与残印完全融合,一道信息自其中浮现,非系统提示,亦非文字,而是一段遥远记忆的碎片——
三千年前,星宿老人立于昆仑之巅,手持青铜印,面对滔天魔潮,吟诵《正气歌》最后一句: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印落处,文脉不灭。
沈明澜瞳孔微缩,那一瞬,他仿佛听见了跨越时空的回应。
而此刻,长空之上,浩然长虹正写到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