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色的顶灯把会议室照得像个没有温度的铁盒,陆宇的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甲缝里嵌进了木纹的碎屑。当 “林天雄早年埋下的钉子” 这句话从林悦嘴里砸出来时,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冻住了 —— 他以为自己藏得够深,以为那些刻意制造的 “犹豫”“破绽” 能伪装成 “被胁迫的挣扎”,却没想过,林悦早已把他的底裤都翻了出来。
电子手环的 “滴滴” 声突然变得急促,绿光在他手腕上跳得刺眼,像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他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原本还算平静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着:“你…… 你怎么知道的?林天雄说过,当年的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连我父亲都……”
“你父亲不知道,但你父亲的老部下知道。” 林悦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轻轻划过桌上的转账记录,“我找到当年陆氏的财务总监张叔,他说十年前你父亲破产时,林天雄‘借’给你一笔钱救急,条件是让你‘潜伏’在林氏,等他需要时提供情报。那笔钱的借条上,还留着你的签名,上面写着‘以陆氏未来经营权作保’—— 你所谓的‘陆氏复国’,从一开始就是林天雄拴住你的枷锁。”
“张叔…… 他竟然还活着……” 陆宇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他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林天雄拿着借条找到他,说 “你父亲要是知道你能保住陆氏,一定会很高兴”,那时的他才十八岁,满脑子都是 “救活陆氏”,根本没看清借条背后的陷阱。直到三年前他进入林氏,林天雄第一次让他传递智慧新城的初步规划时,他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一颗被提前埋好的钉子。
“是,我是他的钉子。” 陆宇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指缝里渗出的冷汗打湿了桌布,“十年前,我爸躺在 IcU 里,每天的费用要两万,陆氏的厂房被查封,供应商堵着门要债,是林天雄拿着钱出现的。他没逼我,只是说‘你要是想让陆氏还有机会回来,就按我说的做’。我那时候太傻了,以为他是救星,没想到…… 没想到他是把我推进地狱的人。”
林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想起第一次见陆宇时,他站在林氏大堂里,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手里攥着一份项目计划书,眼神里满是 “想做出成绩” 的急切 —— 现在想来,那急切里,藏着多少身不由己的无奈。可这份无奈,终究不是他背叛的理由。
“我一开始很听话,他让我查什么,我就查什么,让我传递什么,我就传递什么。” 陆宇放下手,脸上布满泪痕,眼神里的慌乱变成了痛苦的挣扎,“直到去年,我第一次跟你去巷口吃馄饨,你把碗里的鸡蛋夹给我,说‘你最近总加班,多补点’—— 我当时就愣了,因为我爸去世后,再也没人记得我不爱吃葱,却爱吃鸡蛋。还有你生日那天,你送我那块表,说‘以后我们一起查案,别总熬夜到忘了时间’,我摸着表盘上的缺口,心里第一次有了‘不想再做钉子’的念头。”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 —— 那里有一道浅痕,是上次他帮林悦搬文件时,文件夹边缘刮到的。当时林悦还笑着说 “没事,以后我们一起在这张桌上查完妈妈的案子,再把它修好看”。
“我对你动了真感情,林悦。” 陆宇的目光死死锁着林悦,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眼里,“每次林天雄让我给你递假文件,我都要挣扎一整晚。你记得你查宏远流水时,我让你重点看那份被篡改的 q3 流水吗?我故意在流水上留了个计算错误,就是想让你发现不对劲;还有你去清溪前,我让你带操作手册摘要,其实我早就把缺页的内容用铅笔写在摘要最后一页的背面,只是你没发现 —— 我想提醒你,却又不敢明说,林天雄的人盯着我,我怕我多说一句,你就会有危险。”
林悦的指尖微微一顿。她想起那份操作手册摘要,最后一页的背面确实有淡淡的铅笔印,当时她以为是行政部复印时留下的,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些模糊的字迹,好像真的是 “密钥芯片在董事长办公室保险柜夹层”—— 那正是母亲报告里提到的 “第一段密钥存放点”。
“还有云顶阁那次,我故意晚到了十分钟。” 陆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像是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知道林天雄的人在监控我,晚到十分钟,就是想让他以为我‘犹豫了’,也想给你那边的暗线留出时间。我递盒子给林天雄时,故意把盒子的密码锁转错了一个数字,他的保镖没发现,等他们想打开盒子时,肯定会耽误时间 ——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林悦,我真的尽力了,我不想伤害你,可我…… 我摆脱不了林天雄的控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条,是从看守所的衣服里撕下来的,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一串数字:“这是钛合金盒子的正确密码,我怕他们打开盒子后立刻销毁密钥碎片,就故意记错了密码。还有东风五金厂的地下室,我在旧机床的齿轮里放了一个 U 盘,里面有林天雄和境外黑产公司的聊天记录,我本来想找机会交给你,却一直没敢……”
林悦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条上的汗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看着那串数字,又想起陆宇在警车里说 “没毁掉阿姨的报告”,想起他留下的 “别恨我” 的字条,那些曾经被她当成 “虚伪伪装” 的细节,此刻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你说的是真的?” 林悦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松动,她盯着陆宇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撒谎的痕迹 —— 可她看到的,只有痛苦、愧疚,还有一丝卑微的期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被原谅。
“我没有骗你!” 陆宇猛地抓住林悦的手,手腕上的电子手环硌得她生疼,“你可以去查那个 U 盘,去查我晚到云顶阁的监控,去查操作手册摘要背面的铅笔字!林天雄不仅控制了我,还控制了我在养老院的奶奶,他说只要我敢背叛,就断了奶奶的治疗费!我不是想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那些伤害你的事,我每做一次,心里就痛一次!”
提到奶奶,陆宇的声音彻底崩溃了。他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眼泪从指缝里涌出来,滴在林悦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她心里一颤。她想起之前查陆宇的资料时,确实看到他有个奶奶在城郊的养老院,只是当时她以为那是他编造的 “软肋”,没在意。
“我本来想等拿到林天雄犯罪的完整证据,就带着奶奶离开这里,再也不做他的钉子了。” 陆宇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甚至想过,等事情结束,我就跟你坦白一切,哪怕你会恨我,哪怕你会让我去坐牢,我也认了。可我没想到,林天雄会这么快对智慧新城动手,我更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发现我的身份……”
会议室里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只有陆宇压抑的哭声和电子手环的 “滴滴” 声。林悦慢慢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心里像被撕裂成两半 —— 一半是被背叛的愤怒和伤痛,一半是对他身不由己的理解和同情。她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有时候,坏人不是天生就坏,只是他们走了一条错路,却再也回不来了。”
“你的奶奶,我会让人去安排,确保她的治疗费不会断。”林悦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少了之前的冰冷,“但你要明白,感情不能抵消你的过错,你传递的情报,已经让智慧新城陷入了危险,也让我错过你找到妈妈报告的最佳时间。你说的 U 盘和聊天记录,我会让陈默去核实,如果属实,我会在法庭上为你作证,证明你有立功表现。”
陆宇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你…… 你愿意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证据。” 林悦拿起桌上的 U 盘,那是陆宇刚才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里面存着他说的 “聊天记录”,“如果你的话是真的,这些证据能帮我们更快地抓住林天雄的同党,也能保住智慧新城。但陆宇,我们之间,就算你有再多苦衷,也回不到过去了。你欠我的,欠林氏的,只能用你接下来的行动来偿还。”
电子手环的 “滴滴” 声渐渐放缓,绿光也变得柔和了些。陆宇看着林悦坚定的眼神,知道这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大让步。他点了点头,擦干脸上的眼泪,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多了一丝坚定:“我会配合你们,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警方。林天雄的同党里,有一个叫‘老 K’的人,是境外黑产公司在本地的负责人,他明天会在窄巷咖啡馆和林浩见面,交接窃取数据的设备。还有,林天雄在董事长办公室的保险柜里,藏了一份‘林氏夺权计划’,里面有他想把林氏卖给境外公司的详细步骤……”
林悦立刻拿出手机,拨通陈默的电话,声音带着急切:“陈默,立刻安排暗线盯着窄巷咖啡馆,明天‘老 K’和林浩会在那里见面,交接数据设备!另外,联系警方,申请搜查董事长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面有林天雄的‘夺权计划’!”
挂掉电话,林悦看着陆宇,心里清楚,这场忏悔虽然没有完全抹平背叛的伤痛,却为接下来的 “破局之战” 找到了关键的突破口。陆宇的话是否属实,还需要证据来验证,但至少,他们不再是盲目地反击,而是有了明确的目标。
窗外的阴云渐渐散开,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桌上的证据纸上,给冰冷的文字镀上了一层微弱的暖意。林悦拿起那支刻刀 “苏” 字的钢笔,在审讯记录的背面写下 “核实 U 盘内容、监控窄巷咖啡馆、搜查董事长办公室”—— 这是接下来的三个关键任务,也是她反击林天雄的第一步。
陆宇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里充满了愧疚和遗憾。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过去,再也没有机会和她一起在巷口吃馄饨,一起在湿地公园看荷花,一起查完母亲的案子。但他能做的,就是用剩下的时间,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保护好他曾经伤害过,却又真心爱过的人。
“林悦,谢谢你。” 陆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真诚,“不管最后我会怎么样,我都会帮你们抓住林天雄,帮你们保住林氏。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林悦没有回头,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她知道,这场战争还没结束,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困难等着她,但至少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那支钢笔在纸上划过的痕迹,不仅是任务的记录,更是她对母亲的承诺,对林氏的责任,也是她对这段破碎关系的最后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