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对不起!真是对不起!”顾薇稳住身形,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连忙放下自己空了的杯子,抽出几张纸巾递给苏晚,“地太滑了,我没站稳!你没事吧?快擦擦!”
她语气焦急,眼神里却看不到丝毫真正的愧疚,反而有一种冰冷的、审视般的意味,仿佛在评估苏晚疼痛的反应。
苏晚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死死咬住嘴唇,接过纸巾,胡乱地擦拭着湿漉漉、黏糊糊的手背和文件。烫伤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怎么了?”陈秘书听到动静,从独立办公室里快步走出来,看到一片狼藉的桌子和苏晚通红的手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陈秘书,不好意思,”顾薇抢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奈,“我刚才不小心滑了一下,咖啡泼到这位同事了。真是抱歉,打扰大家工作了。”
她姿态放得很低,但那种“我不小心但我已经道歉了你们就别再计较了”的潜台词,表现得淋漓尽致。
陈秘书的目光在顾薇和苏晚之间扫了一个来回,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对苏晚说:“快去用冷水冲一下。文件重新打印一份。”
“是……”苏晚低着头,忍着痛,快步走向洗手间。
在她身后,顾薇又对陈秘书和周围的同事笑了笑,语气轻松:“一点小意外,大家继续工作吧。”仿佛刚才只是打翻了一杯水,而不是用滚烫的咖啡烫伤了人。
她甚至没有再多看沈砚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拎起她的铂金包,姿态优雅地转身离开了总裁办。
整个过程,沈砚始终没有抬头,没有看向这边,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在他敲击键盘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那么零点几秒,力度微微加重了几分。
苏晚在洗手间用冷水拼命冲洗烫伤的手背,冰凉的水流暂时缓解了灼痛感,但被烫红的皮肤依然触目惊心。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苍白的脸,和那双因为疼痛而泛着水光的眼睛,心里一片冰冷。
意外?
鬼才信那是意外!
顾薇分明是故意的!她是来宣示主权的!是在用这种恶劣又隐晦的方式警告她,离沈砚远一点!甚至可能是在报复上次赵志伟那边传出去的、“沈岩被富婆包养”的谣言,让她这个“疑似情敌”吃点苦头!
这种高高在上、视他人为蝼蚁、可以随意践踏的姿态,让苏晚感到一阵强烈的愤怒和屈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冲动。顾薇巴不得她失态,巴不得她闹起来,那样她就有更多理由来对付她。
冲了将近十分钟冷水,手背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但依然红肿。她擦干手,整理了一下被弄湿的衬衫袖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然后才走出洗手间。
回到工位,王姐和其他几个同事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表示关心。
“晚晚,没事吧?看起来好红啊!”
“那个顾小姐也真是的,走路也不看着点!”
“就是,穿那么高的高跟鞋,能不摔吗……”
“她是不是故意的啊?我看她刚才……”
“没事了,”苏晚打断她们的议论,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溅到一点,已经不怎么疼了。谢谢大家关心。”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成为办公室八卦的中心。
她默默地清理桌面的咖啡渍,将污损的文件扔进碎纸机,重新打印。
整个过程,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是同情,不是好奇,而是一种冷静的、评估式的注视。
来自陈秘书的办公室方向。她办公室的门开着一条缝。
苏晚没有抬头,心里却明镜似的。陈秘书肯定也看出了这不是意外。她在观察,观察她的反应,评估她的价值和……耐受力。
处理完狼藉,苏晚坐回座位,准备继续工作。右手打字时还是会隐隐作痛。
这时,内部通讯软件弹出一条消息。
来自沈砚。
【医药箱在茶水间左手边第二个柜子下层,有烫伤膏。】
苏晚看着这条消息,愣了一下。
他知道?他注意到了?他还知道公司医药箱里具体有什么药放在哪里?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
他明明什么都看到了,却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现在却来告诉她药膏在哪里?
这算是什么?迟来的关心?还是上司对下属工作效率的保障?
她抿了抿唇,回复:【谢谢,不用了。】
她不想用他的药膏。仿佛用了,就承认了自己需要他的这点隐秘的、微不足道的关照,就默认了自己活该承受这场无妄之灾。
沈砚没有再回复。
过了一会儿,王姐拿着一个小巧的绿色药膏走过来,放在她桌上:“晚晚,我这有支烫伤膏,效果挺好的,你快抹点。”
苏晚心里一暖:“谢谢王姐。”
“客气啥,”王姐压低声音,朝沈砚的方向努努嘴,“刚才沈岩让我给你的。这小子,看着闷不吭声,还挺细心。”
苏晚涂抹药膏的手指猛地一顿。
原来如此。
他不是不闻不问,他只是用了一种更迂回、更符合他“低调”人设的方式。
心里的那点憋闷,忽然就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感觉。
她抬起头,看向沈砚的方向。
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专注地看着屏幕,侧脸线条冷峻,仿佛刚才那个让王姐递药膏的人不是他。
苏晚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工作,指尖的药膏带来丝丝凉意,缓解了皮肤上的灼痛。
但顾薇那双冰冷又傲慢的眼睛,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场无声的警告,她记下了。
也让她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卷入的,不仅是商业阴谋,更是一场关乎尊严和未来的战争。
她不再仅仅是为了好奇或自保。
现在,多了一点名为“不甘”和“反抗”的东西,在她心底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