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逼仄的出租屋，苏晚反锁上门，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门板，仿佛这样才能隔绝外面那个充满窥探和危险的世界。
金茂大厦里那个清洁工冰冷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带来持续不断的不安。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狂跳的心脏。屋内熟悉的霉味和窗外传来的市井喧嚣，此刻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全感。
她踢掉高跟鞋，赤脚走到书桌前。那台黑色的“拼多多神机”安静地矗立着，屏幕漆黑，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和秘密。
她没有立刻开机，而是先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唯一的联系人。
对话还停留在她发出的那条汇报信息上：【见完了。王洪急于挖角，试探FN项目及宏达厂，对陈秘书态度微妙。另，离开时疑似被伪装成清洁工的人监视。】
沈砚没有回复。
这种沉默让苏晚有些焦躁。他看到了吗？他怎么看？那个清洁工是他的人？还是王洪的人？或者是……第三方的？
各种猜测在脑中盘旋，让她坐立难安。
胃里传来一阵饥饿的绞痛。她才想起自己晚上什么都没吃。面对王洪时的紧张，让她完全忘记了饥饿。
她走到角落那个小小的简易灶台前，烧上一壶水，准备泡碗面打发一下。等待水开的时候，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台电脑上。
这台机器……真的太扎眼了。今天王姐的话提醒了她，这东西根本不像几百块的样子，迟早会引起更大的怀疑。
水开了。
她泡好面，端着滚烫的纸碗回到书桌前。氤氲的热气暂时驱散了一些寒意。
她决定不再被动等待。
她打开电脑，秒速进入系统。她没有先处理王洪的事，而是点开了浏览器，开始搜索——“如何让高配置电脑看起来像二手便宜货？”
搜索结果五花八门，从贴膜到软件伪装再到物理磕碰教程。
苏晚看得哭笑不得。
她一边吸溜着泡面，一边认真考虑要不要真的给这电脑壳来几下，或者贴满hello Kitty贴纸的可能性。
最终，她选择了一个相对可行的方案。
她下载了一个软件，可以将系统开机动画改成那种古老且卡顿的windows xp经典界面，又找了些看起来特别廉价俗气的桌面壁纸换上。她还特意把屏幕亮度调低，颜色调得有些偏色。
经过一番折腾，这台性能怪兽的开机画面变得“复古”又“寒酸”，桌面背景是一只硕大的、闪着廉价金光的招财猫。
“……好像更奇怪了。”苏晚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抽搐，“算了，至少看起来没那么贵了。”
她刚“伪装”完电脑，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
沈砚回复了。
依旧言简意赅：【已知。清洁工非我安排。分析报告发我。】
苏晚看着“非我安排”四个字，心头那股寒意再次升起。不是沈砚的人，那极大可能就是王洪的人，或者……更糟。
她立刻放下泡面，打开那个【数据分析】软件，将今晚与王洪交谈的所有细节，包括他的表情、语气、重点询问的问题、开出的条件、对陈秘书的态度，以及自己对那个清洁工的描述，尽可能详细地整理成一份简洁的报告。
在报告中，她重点标出了几个推测：
1.王洪对FN项目及宏达厂的异常关注，证实其与旧案关联极深。
2.其急于挖角，可能并非单纯看中能力，更想安插眼线或获取即时信息。
3.他对陈秘书的态度并非盟友般的熟稔，反而带有忌惮和疏离，与合影带来的联想不符，需重新评估陈秘书的立场。
4.存在被监视的可能，对方戒备心很强。
报告写完，她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然后通过软件内置的加密通道发送给了沈砚。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她感觉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整个人虚脱般地靠在了椅背上。
泡面已经凉了，糊成一团。她也没什么胃口了。
几分钟后，沈砚的回复来了。
这次字数稍多：【分析有效。王洪是关键中间人，但非核心。其背后应有更大压力源。保持联系，可控范围内接受其部分要求，获取信任。陈秘书处，维持现状，暂不试探。清洁工一事，我会处理。】
“我会处理。”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苏晚大部分的焦虑和不安。
他接收到了信息，做出了判断，并承担起了最危险的部分。这种清晰明确的指令和担当，让她在混乱中找到了一丝方向。
【明白。】她回复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电脑太显眼，我给它……做了点伪装。】
她有点心虚地把那张金光闪闪的招财猫桌面截图发了过去。
这一次，沈砚的回复隔了一会儿才来。
只有一个字：【……】
苏晚几乎能想象出屏幕那头，沈砚看着那张俗气冲天的壁纸，微微蹙眉，脸上露出那种混合了困惑、嫌弃和一丝“随她去吧”的无奈表情。
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多日来的压抑仿佛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出口。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是林小雨的微信视频请求。
苏晚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接通了视频。
“晚晚！你终于接电话了！你怎么样？昨天那个拼多多的电脑到底怎么回事？你那个神秘朋友是谁？帅不帅？”林小雨连珠炮似的声音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背景音里还夹杂着电视剧的对白。
苏晚把摄像头对准了那台“焕然一新”的电脑：“喏，就这个。我朋友二手淘汰下来的，暂时放我这儿用用，看着新，其实都快报废了，开机慢得要死，屏幕也色彩失真。”她故意点开一个文件夹，操作了几下，让林小雨看到那“卡顿”的假象和俗气的桌面。
“我去！这桌面……你朋友的品味挺……别致啊！”林小雨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啧啧称奇，“不过看起来是比你这台老古董强点。哎，真是的，白激动一场，还以为你傍上了什么隐藏的土豪呢！”
苏晚心里默默吐槽：土豪是真的土豪，就是打开方式有点清奇。
和林小雨插科打诨了十几分钟，听她抱怨工作的奇葩事，分享最新的八卦，苏晚感觉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这种平凡的、充满烟火气的交流，是她此刻最好的减压阀。
结束视频后，夜已经深了。
苏晚正准备洗漱休息，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
这次是顾琛。
【苏小姐，明天早上七点半，我到巷口收垃圾。有大型可回收纸箱需要处理吗？】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收垃圾？大型可回收纸箱？指的是那台电脑的包装箱吧！沈砚说的“处理”，原来是让顾琛来把它弄走！
这暗号打得……还挺有生活气息。
她赶紧回复：【有的！谢谢提醒！准时到！】
顾琛回了一个ok的手势表情。
放下手机，苏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疑问和危险仍在，但今晚，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了一起“作案”的盟友，有了明确的指令，甚至还有了负责“毁尸灭迹”的后勤。
她看着屏幕上那只咧着嘴傻笑的金色招财猫，忽然觉得也没那么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