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部门会议,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巨大的全息投影上,闪烁着猩红的“第三季度业绩末位淘汰预警”。
总监王德福挺着微凸的肚子,油光满面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审视,
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顾善辉和李明等人身上来回扫视。
“顾善辉!”
王德福点着名,声音拖长,带着刺耳的嘲讽,
“‘星辰之眼’项目核心算法优化,当初可是你拍胸脯保证按时完成的!
“现在呢?拖了整个部门后腿!我看你这脑子,是不是该送去AI回收站格式化一下了?”
恶意的哄笑声在会议室角落响起。
顾善辉放在桌下的手瞬间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熟悉的窒息感猛地攫住喉咙,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胃部熟悉的绞痛再次袭来。
他想反驳,想怒吼,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只能感受到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和浑身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会议室后排、安静得像一抹月白剪影的星澜。
星澜的目光与他短暂相接。那星空蓝的眼眸深处,旋转的星辰似乎微微加速。
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摇了一下头。
“‘侵掠如火’。”
一个清晰而温润的声音,如同实质的意念,直接在他顾善辉,混乱的脑海中响起!
是星澜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的意识深处!
顾善辉浑身剧震!
与此同时,他面前的个人终端屏幕无声亮起,一封新邮件自动弹出。
发件人赫然是公司最高层——那位极少露面的cEo!
邮件标题简洁冰冷:
“关于‘星辰之眼’项目资源分配质疑,及独立技术审查通知”。
邮件正文措辞严谨却锋芒毕露,
直指王德福在项目,资源分配上的严重倾斜,和技术路线选择的重大失误,
引用的数据精准到小数点后三位,逻辑严密如铁壁,最后要求成立独立审查小组,直接绕过了王德福!
王德福显然也同步收到了通知,他得意的表情瞬间僵死在脸上,
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屏幕,油亮的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嘴巴张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肥鸭。
会议室里刚才的哄笑声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
顾善辉看着王德福那张,扭曲滑稽的脸,
胸中那股几乎,要爆炸的憋闷和怒火,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瞬间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寒意的通透。
原来,“侵掠如火”并非要他自己去争去吼,
而是星澜早已洞悉全局,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无可辩驳的方式,
精准地投下了一颗“炸弹”!
不动声色,却一击致命!
他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
手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伤痕隐隐作痛,却提醒着他刚才的惊险。
他看向后排的星澜。她依旧安静地坐着,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
仿佛会议室里这场,无声的风暴与她毫无关系。
只有顾善辉知道,刚才那直接响彻脑海的四个字,和这封及时雨般的邮件,
是她的“火”。
——
夜幕降临,悬浮车流,在高楼峡谷间编织着流动的光带。
顾善辉婉拒了李明结结巴巴的感谢,带着星澜踏入“云顶”旋转餐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如星河倾泻的城市夜景。
今晚是公司一个重要的商务酒会,王德福似乎想借机挽回些颜面,
也邀请了他——带着一种施舍和示威的意味。
水晶吊灯折射着炫目的光芒,空气里混合着昂贵的香水味、酒气和虚伪的寒暄。
王德福果然端着酒杯凑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脑满肠肥、脖子上挂着粗大金链、手指上戴满宝石戒指的投资人张总。
“哟,善辉!来来来,给你介绍个大人物!”
王德福脸上堆着夸张的笑,努力掩饰下午的狼狈,
“这位是‘金鼎资本’的张总!张总,这就是我们技术部的小顾,
“啊,还有他这位…特别助理!”
他目光瞟向星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轻佻。
张总那双被肥肉挤成细缝的小眼睛,
肆无忌惮地在星澜身上扫视,最后落在她素净的旗袍上,撇了撇嘴,显然觉得不够“珠光宝气”。
他炫耀般地伸出,戴着一颗硕大钻石戒指的胖手,
在灯光下晃了晃,钻石折射出刺眼的、冰冷的蓝光,几乎要灼伤人眼。
“小顾啊,”张总的声音油腻,
“男人嘛,出来混,身边的女人就是门面!你这助理…啧啧,
“气质是不错,就是太素了!看看我这个!”他又晃了晃戒指,
“‘海洋之心’,新拍来的,小两千万!这才是派头!”
他得意地笑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顾善辉脸上。
顾善辉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屈辱。
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聚焦过来,带着看戏的玩味。
他脸色发白,手指再次下意识地蜷紧,刚在星澜帮助下,建立起的平静再次摇摇欲坠。
星澜却向前半步,恰好挡在顾善辉身前半个身位。
她并未看那颗炫耀的钻石,星空蓝的眼眸平静地,迎向张总那张油腻得意的脸。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层厚厚的脂肪和虚张声势,直抵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张先生,”她的声音清越依旧,不高,却奇异地让周围的嘈杂安静了一瞬,
“此钻,色散过强,火彩浮躁,切割比例失衡,净度亦有瑕。
“置于强光下,可见其腰棱处羽状包裹体延伸,实乃南非‘血钻矿’后期压机产物,
“市价不逾三百万。”
她语速平缓,如同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每一个字都精准得像手术刀。
张总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如同被冻住的猪油。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星澜:“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星澜的目光并未移开,反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那悲悯并非针对钻石的真伪,而是投向张总本人。
“更紧要者,”她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穿透力,
洞穿灵魂的穿透力!
太棒了!
“张先生此刻心神不宁,指尖微颤,瞳孔收缩。
“系统分析您肾上腺皮质醇及去甲肾上腺素水平异常飙升。
“若我所料不差,令堂之疾,已入沉疴,正在‘仁爱’医院IcU三号床,主治医师林主任今晨已下达第三次病危告知。”
她微微一顿,声音里那份悲悯更加深沉,
“《无量寿经》云:‘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张先生,此刻当畏之‘果’,非此石之光华,乃榻前之亲恩。”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片小小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