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底,罡风如旧,卷起碎石,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陈卷盘膝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周身仙力被禁制封锁,与凡人无异。他面容平静,眼神却不再是以往那种充满计算和锐利的模样,而是如同一潭深水,映照着崖壁的荒凉与天空的寡淡。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他日复一日地面对着永恒的寂寥,过往的雄心、挫败、罪责,都如同被风化的岩石,渐渐磨去了棱角,只剩下最本质的存在。
一阵不同于罡风的、带着天庭特有清灵仙气的波动,突兀地打破了崖底的寂静。一道金光符诏穿透禁制,悬浮在陈卷面前,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符诏内容简洁而冰冷,直接映入他的识海:“前效能优化司总顾问陈卷,虽身负罪责,然值此仙界危难之际,念你尚有微末之才可堪一用。着,即刻解除部分禁锢,恢复部分仙力,秘密押解至凌霄后殿觐见,不得有误。”
没有安抚,没有平反,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只有赤裸裸的“启用”。仿佛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仙,只是一件暂时存放在仓库里、如今需要拿出来擦拭一下使用的工具。
陈卷缓缓睁开眼,看着那金光符诏,脸上无喜无悲。他早已预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玉帝的统治逻辑清晰而冷酷:有价值,则用;无价值或有威胁,则弃。如今域外天魔来袭,常规手段受挫,自己这个曾经擅长处理复杂问题、构建模型的“前顾问”,自然就成了一个可以尝试的选项。
他平静地站起身,任由符诏的力量融入体内。体内沉寂已久的仙力如同干涸的河床重新注入细流,虽然远未恢复巅峰,但至少摆脱了凡躯的沉重感。禁锢他的阵法打开了一道缺口,两名面无表情、身着金甲的天庭禁军出现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做出“请”的手势。
没有仙辇,没有仪仗,陈卷跟随着禁军,沉默地穿过层层云雾,再次踏入了那座巍峨、肃穆,却也充满无形压力的凌霄宝殿区域。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走向那百官朝拜的正殿,而是被引向了更加隐秘、象征着玉帝绝对权威的后殿。
后殿之内,灯火通明,却空旷得令人心慌。玉帝并未端坐龙椅,而是负手立于一面巨大的星空图谱前,图谱上清晰地标注着目前天魔侵袭的几个重点区域和天庭的布防情况。
听到脚步声,玉帝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陈卷身上,那目光如同万年寒冰,不带丝毫个人情感,只有审视与衡量。
“陈爱卿,”玉帝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此前种种,乃局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朕,亦是心痛。”
陈卷垂首,心中毫无波澜。这套说辞,他并不意外。
“如今,域外天魔卷土重来,其势汹汹,诡谲难测。李天王虽勇,然应对此类心魔之患,似非其所长。仙界危殆,众生悬于一线。”玉帝话锋一转,切入正题,“朕知你于数据分析、规律推演上,确有独到之处。值此危难之际,需借你之才,为天庭寻一应对之策。”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终的安排:“朕命你,暂领‘天魔对策研讨小组’协理之职,协助托塔天王李靖分析敌情,推演天魔行为模式,提供策略建议。此乃戴罪立功之机,望你竭尽所能,莫要再负朕望。”
“协理”、“暂领”、“戴罪立功”……每一个词都精准地界定了他此刻的地位——一个临时的、辅助性的、责任重大却无相应权力的角色。成功了,是玉帝慧眼识珠,用人得当;失败了,所有罪责自然由他这个“戴罪之身”一力承担。
陈卷躬身,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回应:“罪臣陈卷,领旨谢恩。”
没有抗议,没有讨价还价。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注定充满荆棘与陷阱的使命。因为他知道,在这盘由玉帝主导的棋局中,他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