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顶的两个揪被她乱七八糟地拆了,又乱七八糟地绑成了一个啾,在头顶乱七八糟地摇晃着,没头没脑地说着话径直走进了内室坐在圆桌旁。
“难得你起得这么早,怎么,有人扒了你的被窝?”秦洛此刻已经料到是什么情况。
“可不是么,你说,这样一个无人问津,又没有几个人的王府,她管我睡觉做什么?”她眼睛都睁不开,乱七八糟站在头上的碎发像是炸了毛,尽显对这府里的不满。
其实秦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换回了自己平常的衣裳,如此看来,一会儿定是有一番是非。
“那老嬷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看我们还是回北境算了。”
“嬷嬷!”门外的粗使丫鬟一声唤把钱多多吓得直接支愣起来,眼神陡然一立,看向外室那个已经出现的身影。
“你看看,还是一副二五八万的脸,也不知道自己仗的是哪门子的底气,下巴梗得像是落了枕,也不知道是装什么大,就算她是那疯王的奶娘,也究竟是个下人,在洛洛你这个王妃眼前还摆着那么大的谱,可真是分不清大小王啊!”
钱多多很是不服气,嘴抿成直线站起身,站在秦洛身边直直地迎着对方走来。
秦洛神色从容,眼看着殷嬷嬷的脸色堪堪变深,便知是非马上开始了。
“王妃这位什么装扮?”
秦洛眸子明锐,端起王妃该有的气魄,说话却给了对方应有的尊敬,道:“嬷嬷请见谅,本王妃每日需要打坐练功,衣裳换来换去着实不便。这府里平常没有外人,今后没有特殊场合下本王妃就还穿得便利些以图方便。”
显然对方不接受这样的事情,态度坚决掷地有声地回:“老奴还是那句话,任是谁弃了王爷,老奴都不会不管王爷,这府里平常虽然没有人来,但是皇家还是皇家,规矩法度不能破,王妃出身名门,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秦洛该给的尊重已经给了,可既然自己是这府里的王妃,那便也不能被一个老奴压着,该端起王妃的威仪就要端着。
她肩背挺直,眸色清明,势均力敌的姿态回道:“本王妃出身名门没错,但,秦家世代武将,都是在边关为我大楚嗜血拼杀定国安邦,从不会被这些细枝末节没用的规矩束缚。本王妃自幼在山中在边境军中长大,恰好,都传承了这些洒落的性子,断不会被这些无关痛痒的规矩拘着。这府里王爷殿下已经那般洒脱,本王妃想,多一个洒脱之人,也不嫌多了吧?何况,多一个死王妃世人都习以为常,如今多一个疯王妃……那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话中之意就是让对方把自己当成一个疯子来对待就好了,疯子嘛,哪里那么多规矩可讲。
哦吼!
那老婆子的脸此刻像是个紫茄子。
钱多多抿成直线的嘴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随后上下嘴唇都被咬进牙齿里,心想快走吧,毕竟憋笑是件很辛苦的事。
“……”殷嬷嬷看得出来眼前这第三位王妃不是个好应付的主,但没看出来竟然如此凌厉。
那气定神闲又不失威慑的姿态倒真有些气魄,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压迫。
对方又是名将之女,想要强压也是不利。
她又道:“不管王妃先前生长何地,但王府是王府,老奴是这府里的管事嬷嬷,有不合规矩的地方就要整改,劝王妃还是把常服换回来!”
她说完这话便不再与秦洛直面相对,眼神转向憋笑的钱多多,“这位钱姑娘,府上行待客之道,你也该守客人之礼,做客人的,没有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床的道理,今后请你也遵守这府里的规矩。且,今后您的饭食自有客人该食的饭菜,再不可与王妃同食。”
“……”钱多多不憋笑了,又开始咬着下嘴唇磨牙。
殷嬷嬷又道:“一会儿,许姬会去厅里向王妃进茶,请王妃换了衣裳受礼。”
接受姬妾的进茶也是礼法,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嬷嬷说完便直接转身走了。
出了栖梧院外,嬷嬷脚步顿了顿,有些下垂的嘴角紧抿着问:“王爷是几时出来的?”
“回嬷嬷,是寅正时刻。”身旁的小丫鬟答。
殷嬷嬷又呼出一口重气,交握在一起的手渐渐用力扣紧。
王爷不仅来了这院子,还在里面待到了寅正时刻,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她的眼神悠长,想了想便横了心,这样的事还是要让其少发生的好。
不然……
殷嬷嬷想到这里眉心更深了,她拉回思绪抬脚继续往前厅走去。
……
秦洛依旧是那身天水碧长袍,眸似深秋皓月清明,像一个刚胜利归来的女将军,周身带着一股凌厉之气,向着前厅走去。
身侧还跟着同样一身男袍、昂首阔步的钱多多,任谁一看都是仗着势力耀武扬威的嘚瑟劲儿。
等二人走过,几个洒扫庭院的婢女内侍附耳窃窃私语:“新王妃好生威严,不像前两个王妃进了王府就像进了虎穴,见了王爷害怕也就罢了,又怕殷嬷嬷,竟然还被个许姬压着,到底俩人最后都没落得个好结果。”
“你说的可是,前两任王妃是什么家世出身,不过七八品的小官,能有多大气度,要不是咱们家王爷被皇上弃了落得这么个境地,她们能嫁进凌王府做王妃?”说话的是一个多年前便在王府里的老内侍姚春。
他接着又道:“她们的爹为了往上爬也是够没人性的,得知太子殿下惦记着自己的弟弟,要给王爷娶媳妇来传宗接代,便就舍了自己的女儿,想着法子送到太子跟前,女儿过得好不好他们才不管,可怜了两个正年华的姑娘也没什么本事气魄,先后都在这府里殒了命。”
听八卦的几个人满脸可惜地点头。
姚春又道:“但这位新王妃可就不一样了,人家出身名门,世代大楚国柱,皇上是体恤名将之后才让人和八字,这一看与咱们殿下特别和才下旨赐的婚!”
另一个杵着扫把的内侍低声问:“皇上已经三年不理咱们王爷了,此次赐婚是不是说明皇上从心里开始原谅咱们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