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陈老三在前堂铺了被褥假寐,耳朵却竖着听外面的动静。
梆子声敲过三更,街道上终于彻底静下来,连脚巡的脚步声都稀少了。
地下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丁锋闪身出来,已经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短打,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对陈老三点了点头,没说话,身形一闪便到了后窗边。
陈老三紧张地看着,手里捏着一把汗。
后窗外是小巷,对面是一户人家的后院墙。
丁锋轻轻推开窗,探身观察片刻确认无人,便如狸猫般翻了出去,落地悄无声息。
陈老三赶紧关窗,插好插销,回到被褥上躺下。
小巷里丁锋贴着墙根阴影疾行。
月光很淡,正是夜行者最好的掩护。
他试着熟悉了这一带的地形,每到一处必先勘察环境已成习惯。
转过两个街角,来到一处废弃的火神庙。
庙门半塌,香案积灰,正中供着的塑像斑驳剥落。
火神庙每个城市都有供奉,为的是避免火灾,可这年月战乱连连,老百姓时不时逃难,性命都不见得保得住,吃饱都成问题,也就没什么人上香火,所以这里白天都少有人来,夜里更是寂静。
丁锋闪身进庙,在破败的殿内站定。
系统激活易容术。
【易容术激活中】
熟悉的热流再次涌遍全身,骨骼发出细微的响声,肌肉在皮下蠕动重组。
这一次,丁锋能清晰地感受到变化的过程肩膀在拓宽,腰腹在膨胀,四肢变得粗壮。
最明显的是面部,颧骨变宽,下巴变圆,鼻子塌了下去,嘴唇变厚。
眼睛被新生的脂肪挤得眯成缝,眉毛变得稀疏。
短短几分钟,变身已经完成。
丁锋低头看自己,粗布短打已经被撑得紧绷,袖子勒在粗壮的手臂上,裤腿裹着浑圆的大腿。
他试着走了两步,脚步笨重迟缓,呼吸也变得粗重。
从怀里摸出一面老陈给他准备的小镜,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镜中出现了那张熟悉的圆脸,蜡黄中透着不健康的红晕,眯缝眼,数层下巴层叠,脖子上都是黑斑。
大胃袋民国版重出江湖。
丁锋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换装。
取出包袱,里面是一套土黄色的粗布道袍,一顶破旧的道士巾,一双特制的加宽布鞋,还有一个褡裢。
丁锋费力地脱下短打,动作因为身体臃肿而显得笨拙。
换上道袍,穿上老陈缝制和面口袋差不多的裤子,戴上道士巾,最后把短打塞进褡裢,褡裢里还有几样东西,一卷用油布包着的皮子,一个水葫芦,几个干硬的窝头。
装扮完毕,丁锋在破蒲团上坐下开始等待。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他闭目调息,耳朵却听着外面的动静。
远处偶尔传来狗吠声,还有隐约的脚步声,应该是更夫或者巡逻队。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东方天际泛起晨光,光线透过破窗照进庙里。
街上开始传来了早起小贩的叫卖声,还有挑水工、粪工抬着扁担的吆喝。
丁锋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扶着香案费力地站起身。
该上场了。
他背上褡裢,挪着笨重的步子走出土地庙。
朝阳下一个圆滚滚的胖道士出现在街头,道袍下摆扫着地上的尘土,看起来风尘仆仆。
按照计划,他要先回皮货铺兜售珍稀皮具。
您要问皮子哪来的?系统兑换的呗,一张上好的狗熊皮。
从土地庙到皮货铺不过三条街的距离,丁锋却走的很慢。
这副身体实在太笨重了,每一步都费劲,额头已经见汗。
快到皮货铺时,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脸上露出焦急和不忿的神色。
“开门!开门!收皮子不?”
丁锋抡起拳头捶打皮货铺的门板,声音粗哑难听。
门内传来陈老三惺忪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不收货。”
门板拉开一条缝,陈老三探出头来,看见丁锋的瞬间愣了一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易容术实在太逼真了。
随即他板起脸:“又是你?上个月不是跟你说了么,你那破山货俺不收,快走快走!”
丁锋瞪起眯缝眼,从褡裢里抽出那卷油布包,抖开里面是一张处理得极好的黑色皮毛,毛色乌黑油光水滑。
“上个月你根本没看直接把俺轰走,这回你仔细看看这个,这是俺在长白山收了三年才收到的宝贝,有人给俺十块大洋都没出!”
他俩故意扯着嗓门喊,声音很大,引得早起的邻居和路过的小贩都驻足观看。
陈老三嗤笑一声:“上个月你还说那是什么欧洲国王的跳蚤皮,还有什么老龙王的屁股皮,满嘴胡说,这回皮子看着光鲜,还像那么回事,可硝制手法不对,放久了要生虫的,走走走,别耽误俺做生意。”
丁锋假装气得浑身肥肉直颤:“你个不识货的,俺去找识货的人看,到时候你别后悔。”
陈老三讥讽:“爱找谁找谁,以后别来俺这捣乱,有道士能吃这么胖么?一看就是歹人。”
他说着作势要关门。
丁锋一把抵住门,两人就在门口推搡起来。
一个圆滚滚的胖道士,一个瘸腿的老皮匠,拉扯间道袍和短褂都扯歪了,引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老陈。怎么回事啊?”隔壁杂货铺的掌柜探头问。
“这胖道士非说他的皮子是宝贝,非要俺高价收,俺不收他就赖上了。”
陈老三气喘吁吁地说。
丁锋松开手,抱着熊皮,一脸委屈:“俺这真是好皮子,从关外千里迢迢背来的,就指望卖了钱治病,俺这胖不是吃的,是一种毛病,喝凉水都长肉。”
他指着自己浮肿的脸:“你看俺,大夫说要吃好沙漠百年一开的昙花才能好,一百大洋才能买一个花瓣,没钱怎么看病?”
说着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围观的人更多了。
有同情道士的,也有觉得这是骗子的,七嘴八舌顿时热闹起来。
陈老三脸色铁青:“你哭也没用!俺说不收就不收,一百大洋?俺也收不起,快走,再不走俺报官了!”
丁锋抹了把泪,站起身:“俺还怕你不成,青岛这么大总有识货的,俺就不信遇不到行家,俺去大饭店门口卖,让路过洋人看看。”
他抱起熊皮踉踉跄跄地转身就走。
陈老三砰地关上门,还在门内骂骂咧咧:“什么玩意儿!大清早触霉头!”
围观的邻居摇摇头,渐渐散了,其中也包括小鬼子的暗哨,但其觉着没啥,这种江湖纠纷和要调查的受伤师长无关。
丁锋抱着熊皮,沿着街道走,一边走一边抹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直到转过街角,确定没人注意了,才收起哭相,眯缝眼里闪过精光。
现在他成了一个被皮货铺掌柜欺负的可怜胖道士,这个身份合情合理,接下来,要去汇泉饭店那条街联系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