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大肚觊觎郝殷桃,眼下忘了轻重,他就想着能趁乱放走宁可金,这事要是能成,他琢磨着或许能从中捞好处,这可是对宁家的大恩,就算丁锋查出了是他所谓,绣绣大奶奶也会护着他,毕竟也是帮的她哥。
可他却不知,自己这点心思,早已被郝殷桃和丁锋算得清清楚楚。
再说村里,丁锋走出团练所,回头看了一眼那旧祠堂改的破院,嘴角勾起。
宁学祥啊宁学祥,你以为凑够粮食就能换回儿子?
你怕是不知道,你依仗的这点村内武装如今已姓丁了。
等你回来发现连最后一点凭仗都已失去,还拿什么跟自己斗?
釜底抽薪,方能永绝后患。
到时候宁家便是他丁锋砧板上的一块肥肉,只待时机一到便可任意宰割。
丁锋离了团练所,并未直接回山,而是拨转马头,径直往宁学瑞的宅子而去。
宁学瑞虽是宁学祥的弟弟,但身为村长,为人相对方正,在村中颇有声望,兼管着些村务以及地契文书。
他见丁锋来访,有些意外但还是客气地将人请进中堂。
“丁先生今日怎么有空到俺这寒舍来?”
宁学瑞亲自给丁锋看茶后,丁锋拱手一揖,面色带着几分沉痛与无奈。
“二叔,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有一桩关乎咱天牛庙村声誉的难事,需请您老主持公道,做个决断。”
宁学瑞见他神色郑重,不由坐直了身子:“哦?何事如此严重?但说无妨。”
丁锋叹了口气,将宁可金在山庄宴饮,酒后失德,先是殴打发妻莲叶,后又试图欺辱妾室露露及郝殷桃之事,选择性地叙述了一遍。
“二叔,您说此事若传扬出去,外人会如何看咱天牛庙?宁家大少爷,团练队的队长,竟是这般品行?知道的说是他个人荒唐,不知道的还当咱天牛庙民风便是如此,纵容此等欺辱妇孺、行同禽兽之辈担任乡团首领?这要让邻近村镇知晓,咱天牛庙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往后村里后生议亲、姑娘出嫁,怕是都要被人低看一眼。”
他这番话,句句戳在宁学瑞这等重视乡誉的村长心坎上。
宁学瑞听得脸色铁青,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发抖。
他素知宁可金有些莽撞,却不想竟荒唐至此。
尤其是殴打发妻、企图欺辱露露,不管那女人出身如何卑贱也非正室,但终究是丁锋内眷,这在哪都是极大的丑闻。
“这孽障!竟做出此等丢人现眼之事,可金他如今人在何处?”
丁锋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人还在俺山庄扣着,俺虽气恼,但念在亲戚情分并未送官,只让他家筹措些粮食以作惩戒,并赔补郝二姐受惊之损失,只是这团练队长一职他是万万不能再当了,否则咱天牛庙成何体统?岂不成了藏污纳垢之所?和马子窝有何区别?”
宁学瑞沉默良久,心中天人交战。
他明白丁锋此举有借题发挥、削弱宁学祥势力之嫌,但宁可金这行为实在太过不堪,若继续让其担任团练队长于村誉有损,也难服众。
况且丁锋如今势大,又占着理,硬扛下去对宁家、对村子都无好处。
他长叹一声:“丁先生所言在理,可金行为不端,确实不宜再统领乡团,以免玷污了团练的名声,带坏了村里的风气,只是这团练解散终究是大事,也要问问团丁的意见,他们大多是下苦人家的青壮,家里也没什么田亩,回去如何生活?”
丁锋趁热打铁:“二叔,并非一定要解散,只是换个名号,这事出了团丁们也人心浮动,自觉得跟着这样的队长前途无光,俺已与赵莽他们谈过,他们愿意转为俺山庄的护卫,既能谋个前程,还能继续保境安民,这也算个饭碗营生,只需您老出一纸文书,言明因宁可金品行不端,不再适合担任团练队长,着其卸任,俺这边接手安置,也算全了体面,不致让兄弟们流散生事,如此一来既保全了村誉,也安顿了人手,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利害,也给出了看似合理的解决方案。
宁学瑞看着丁锋,深知此事已无回转余地。
他若不肯,丁锋必有后手,到时闹将起来宁家和村子的脸面只会丢得更大。
宁学瑞沉重地点点头:“也罢,为了天牛庙的声誉,俺便依你之言。这就给你出具文书。”
他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研墨挥毫,写下一纸措辞谨慎的文书,大致言明因原团练队长宁可金行为失检,不宜再任此职,为顾全乡梓声誉及团练前途,经商议,原团练即日解散,一应人员去留自便,村里不再统辖。
写罢他盖上自己的私印,又加盖了村里保管的旧时图记,将文书递给丁锋。
宁学瑞叮嘱道:“还望丁先生你好生安置那些人,莫要再生事端。”
丁锋双手接过文书,仔细收好,郑重道:“二叔放心,丁某必不负所托,如此也算是为咱天牛庙整肃风气了。”
离开宁学瑞家,丁锋看着手中这薄薄一纸文书,嘴角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笑意。
名正言顺,釜底抽薪,宁学祥、宁可金,等你们回来,还能依仗什么?王庭?那便更中俺下怀。
赵莽见了文书,这才打消疑虑收拾兵器,和丁锋约好时间,准备带着十二名团丁入伙。
消息很快便在天牛庙村传开。
宁家大少爷的丑闻和团练解散的消息,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最新的谈资,宁家的声望,再次遭受重击。
是夜,望牛山家丁院里,费大肚正探头探脑,银子刚从田里查勘回来,路过院门,远远就看见自己爹在那鬼鬼祟祟。
银子走了过去,纳闷道:“爹?您不在后山待着,上这干啥?”
“嗨,我这是想那帮家丁兄弟了,带着酒来叙旧。”
“这里面扣着宁大少,您少进去,除了什么事别惹上麻烦,影响俺内宅的地位。”
费大肚摆手:“嗨,你真以为自己是贵妃娘娘了?俺吃个酒能惹啥麻烦?”
说着话院门被打开,小虎带着两个太保兄弟出来拱手。
小虎问:“大肚叔?您咋来了?”
“没事,就是那几个老家丁拿鸡蛋的时候,跟俺约了今天一起吃酒,这不俺酒都拿来了。”
银子见家丁出来,再不好说什么,又嘱咐了费大肚两句,带着丫鬟奔主宅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