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沂河水面泛着月光。
老鸹荡这段河道狭窄,两岸芦苇长得比人还高,黑压压一片,风过处发出叶浪声,衬得四周愈发寂静。
丁锋和柳义菲早已驾着一叶扁舟,悄无声息地隐入芦苇深处。
小舟被密密麻麻的苇秆遮蔽得严严实实,从河面上根本看不出端倪。
二人屏息静气,侧耳倾听河水轻拍船帮的声响。
约莫子时前后,河道上游终于传来了异动。
先是隐隐约约的摇橹声,接着一盏孤零零的灯笼出现在弯道口,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映出一艘中型快船的轮廓。
那船吃水不深,行得却稳,船头船尾各站着几条黑影,按着腰间的家伙警惕地四下张望。
柳义菲与丁锋对视一眼,互相点头。
眼看快船行至河道最窄处,柳义菲猛地一撑长篙,小舟如离弦之箭般从芦苇丛中蹿出,直插快船侧舷。
与此同时她手腕一抖,一道黑影带着破空之声飞出,正是那带了铁钩的飞索。
咔的一声,飞索牢牢搭住了快船的船梆。
“上。”柳义菲低喝一声。
就见她身形如燕,借着飞索之力,几个起落便已翻上甲板。
丁锋更不怠慢,他虽无飞索之利,但二级军事技能加持下的身手何等矫健?
他足尖在船帮一点,单手一按船舷,人已如大鹏般掠上船头,颇有神剧之风范。
“什么人?”
船上的护卫惊觉有变,刚拔出腰刀,丁锋已到近前。
他并不用枪,只一记手刀精准劈在那护卫颈侧,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柳义菲那边更是利落,双枪并未出鞘,反手抽出腰间短刃,寒光闪处,已有两名护卫被她刺翻。
其余护卫见这二人如神兵天降,身手狠辣异常,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竟纷纷弃船跳入河中,拼命向岸边游去。
转瞬之间,快船上已再无抵抗之力。
“搜舱!”柳义菲短促下令,与丁锋一前一后闯入船舱。
舱内堆着几个箱笼,打开来看,却大多只是寻常布匹杂货,只有两小箱银元和一小匣金条。
柳义菲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对,这数目连情报中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坏了,这是阴阳镖。”
丁锋四下扫视,沉声道:“那是中计了,这不过是诱饵?”
就在这时,河岸上忽然火光大作,数十支火把瞬间点亮,将河面照得通明。
紧接着,爆豆般的枪声响起,子弹嗖嗖地打在船板上。
“快走!”丁锋反应极快,一把拉起柳义菲,二人顺手提起那三箱财物,回到甲板纵身跃回小舟。
二人刚落入小舟,丁锋便猛撑长篙,小舟如游鱼般急向芦苇荡深处退去。
快船成了最好的掩体,挡住了岸上射来的大部分子弹。
岸上人马见他们退入芦苇荡,一个粗犷的声音在火光中响起。
“哪路的好汉,报报迎头!”
柳义菲闻言冷笑,低声道:“果然是江湖上的阴阳镖,这王庭好生狡猾,明面上走货,暗地里却只放这点甜头,按规矩,咱们既劫了这诱饵,便不能再动他正路上的主意了。”
丁锋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岸上火把最盛处。
在那簇拥的人群中,他清楚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宁可金!
看来在这个因他到来故事线早已乱套的世界里,宁家大少爷和印局的王庭勾连到了一处,那正路镖的护卫中也有他团练的人。
丁锋心中冷笑,这盘棋,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接过柳义菲递过的一个土炸弹,喊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玉面手雷王!今天咱着了道扑了空,山不转水转,早晚有相逢!”
说罢丁锋点燃了引信,把炸弹往大船上一丢,撑小舟隐没在了芦苇中。
炸弹在快船上炸响,火光腾起木屑纷飞,土质炸弹么,虽未造成太大杀伤炸成快船,却也足够震慑岸上追兵,为他们争取宝贵的时间。
丁锋与柳义菲借着爆炸的混乱和芦苇荡的掩护,撑着小舟迅速向下游漂去。
行出数里,确认后方再无追兵,二人果断舍弃小舟,涉过浅滩,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一路疾行,回到了沂河岔口那处隐蔽的茅屋。
虽全身而退,但柳义菲脸色还是很难看。
她将装着银元和金条的箱子放在桌上打开,清点之下果然如她所料。
大洋约莫几百枚,剩下都都是大铜子儿,黄鱼也只有五根,与预期相去甚远。
“还是让那叛徒躲过一劫!”
柳义菲一拳捶在桌上,眼中尽是愤懑不甘。
精心策划多时,却只啃下对方一块无关痛痒的边角料,这边角料还是人家故意放的规矩常例,这种感觉让她无比憋屈。
丁锋倒是神色如常,他拿起一块银元在手中掂了掂,开口道:“飞姑娘,稍安毋躁,王庭既然用了阴阳镖这手,说明他早有防备,狡兔三窟,一击不中也在情理之中,此人如今与宁可金勾连,势力更杂,急切间难以得手,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寻其破绽方能一击毙命,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早晚为你清理门户。”
柳义菲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她看向丁锋,见他目光沉稳言语笃定,心中的焦躁也平息了几分。
此次行动虽未竟全功,但也让她亲眼见识了丁锋的身手、胆识和急智,尤其是最后那扰乱视线的举动,更显出其江湖经验老道。
柳义菲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下来。
“丁先生说的是,这第一桩事虽未竟全功,但也算你为我做了,今夜闹出这般动静,此地已非久留之所,官府、王庭乃至团练的耳目恐怕都会循迹查探,我需得尽快离开。”
她目光扫过屋内那些或卧或走的猫儿,眼神流露出一丝不舍,但很快转为坚定。“丁先生,我信你为人,这些钱财,你带回望牛山,权作日后用度,我……我也带着这些猫儿随你同去,后两件事,容我安顿下来再议,从今往后我柳义菲便在你麾下效力。”
丁锋闻言心中大喜。
能得此女相助,实乃一大幸事。
他当即拱手:“飞姑娘深明大义,丁某必不负所托,事不宜迟我这就连夜回山准备马车,天亮前定来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