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花期的余晖尚未完全从涂山的土地上散去,空气中仍残留着那洗涤灵魂的奇异芬芳。紫色土壤上蒸腾的星尘微光,在晨曦中与尚未完全消隐的金色花瓣碎屑交织,如梦似幻。然而,暮园花圃的宁静,今日却被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打破。
涂山容容站在花圃边缘,墨绿色的长发并未如往常般松松挽起,而是被一顶宽檐的素色帷帽垂下的轻纱遮掩了大半,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淡粉色的唇。
她身上那件素雅的月白长衫外,罩着一件料子普通、颜色灰扑扑的凡人女子常服,宽大的衣袖遮掩了纤细的手腕。整个人敛去了那份非尘世的沉静气韵,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悄然融入了凡俗的底色。
陈暮站在她身侧,小小的身体裹在一件同样不起眼的靛蓝色粗布短褂里,头上也扣着一顶小小的斗笠,遮住了他过于惹眼的碧色眼眸和柔软胎发。
腰间那块温润的平安扣玉佩被仔细地塞进了衣服最里层,紧贴着皮肤,传递着熟悉的暖意。他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过长的袖口,看着容容姐姐这从未有过的装束,心底涌起一股混杂着新奇与莫名紧张的预感。
“今日需入人界城镇,采买几味此地难寻的药草种子。” 容容的声音透过轻纱传来,依旧清泠,却仿佛也带上了一丝凡尘的烟火气,如同冰玉蒙上了薄雾。
“谨记,收敛气息,勿言妖事,随我而行,多看少言。”
没有更多解释,她转身走向暮园通往涂山外围的一条隐蔽小径。陈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迈开步子紧紧跟上。
脚下的路不再是涂山内城平整的青石板,而是逐渐变成了覆着薄霜的土路,两旁高大的、流淌着妖界特有微光的古木也被寻常的松柏、光秃的榆杨所取代。
空气里苦情花残留的芬芳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冬日清晨凛冽的寒气、枯草泥土的气息,以及……一种遥远而陌生的、属于人间市井的隐约喧嚣。
穿过最后一道由幻术与藤蔓自然交织的屏障,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依山而建的庞大城镇,如同蛰伏的巨兽,在熹微的晨光中显露出轮廓。青灰色的城墙蜿蜒,斑驳着岁月的痕迹。高耸的城门楼在寒风中肃立,巨大的木质包铁城门已然洞开,吞吐着络绎不绝的人流。
车马粼粼,人声鼎沸,各种声音混合成一股庞大而嘈杂的生命洪流,扑面而来,带着一种涂山内城秩序井然之下所没有的、原始而蓬勃的热力。
陈暮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碧色的眼眸透过斗笠垂下的薄纱,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记忆深处那个遥远模糊的、属于“家”的村落印象,瞬间被眼前这幅恢弘喧嚣的画卷彻底覆盖、碾碎。
城门洞下,挑着沉重担子的农夫赤膊吆喝,扁担发出吱呀的呻吟,担子里是沾着新鲜泥土的冬菜;推着独轮车的小贩,车上堆满扎成捆的、还带着霜花的柴禾;
身着绫罗、乘着暖轿的富户家眷,轿帘低垂,只露出精致的绣花鞋尖;背着书箱、青衫磊落的年轻学子步履匆匆;
更有穿着各色短打、吆五喝六的脚夫、货郎、手艺人……形形色色的人流,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带着各自的目的与生计,涌入这座苏醒的城镇。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味道:刚出炉面点的麦香、炸油条的油烟气、牲口粪便的臊臭、汗水的酸味、劣质脂粉的甜腻、还有冬日清晨特有的清冽寒气……这一切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活生生的“人间”气息。
陈暮被这汹涌的人潮和气息冲击得有些晕眩。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容容灰布衣袍的一角,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容容的脚步并未停顿,只是自然地带着他,如同两滴水珠融入奔腾的河流,随着人流走进了城门。
城内景象更甚。宽阔的青石板主街两侧,店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高大的酒楼门楣上挂着“太白遗风”的金字招牌,跑堂的吆喝声穿透二楼的雕花木窗;
绸缎庄里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堆叠如山,老板娘尖利的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铁匠铺里炉火熊熊,叮当的打铁声富有节奏;药铺门口悬挂着干枯的药草标本,散发出混合的苦涩清香;
更有沿街叫卖的糖葫芦、捏面人、吹糖稀、热气腾腾的馄饨摊……各种声音、色彩、气味交织碰撞,形成一片光怪陆离、生机勃勃的混沌交响。
陈暮的碧眼贪婪地捕捉着这一切。他看到糖葫芦上凝结的、如同红宝石般的糖霜,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芒,小贩的吆喝声仿佛带着甜味;
他看到捏面人的老头枯瘦的手指翻飞,几团彩色的面团转眼变成栩栩如生的小猴、小鸟,引来孩童的欢呼;
他看到热气腾腾的包子笼屉揭开,白胖的包子氤氲着诱人的水汽……这一切都与他记忆中那个贫瘠、灰暗、最终被毁掉的村落天差地别。
一种久违的、属于“同类”的温暖感,夹杂着对繁华的惊叹,悄然在他心底滋生。
“糖葫芦——又甜又脆的糖葫芦——”
“刚出炉的肉包子——皮薄馅大——”
“上好的松江棉布——便宜卖嘞——”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如同最富生活气息的乐章。陈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一个扛着稻草靶子、插满红艳艳糖葫芦的小贩吸引。
那晶莹剔透的糖衣,是他童年记忆中几乎褪色的、最奢侈的渴望。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一拍,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而高亢、带着浓烈煽动性的声音,如同利刃般刺破了这市井的喧嚣:
“……妖孽祸世,害人性命,夺人精魄!尔等凡夫俗子,岂能安枕?!”
声音的来源是前方街口一处稍显开阔的空地。一个身穿半旧藏青道袍、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道士,正站在一张简陋的木凳上,挥舞着一把木剑,唾沫横飞。
他身前围拢着不少面色惊惶、窃窃私语的百姓。
“昨夜!城西李员外家!三只刚足月的羊羔子,被吸干了血!脖子上两个血窟窿!不是妖物作祟,是什么?!”道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惊恐,“还有前日,打更的老王头,亲眼看见一道绿影‘嗖’地窜过房檐!不是妖,难道是你家养的猫能窜那么快?!”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将孩子搂得更紧。
道士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声音更加悲愤激昂:“妖物贪婪!它们潜伏在暗处,窥伺着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妻儿、我们的血肉!它们披着人皮,混迹市井!或许……”他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人群,“此刻,就在你我身边!”
“哗——”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下意识地左右张望,眼神里充满了猜忌和恐惧。仿佛身边每一个陌生的面孔,都可能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陈暮的身体瞬间僵住!方才因繁华市井而滋生的一丝暖意,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冻结!那道士口中描述的“妖物”,那吸血的狰狞形象,那潜伏暗处的阴森,如同冰冷的铁钳,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一股强烈的、被冒犯的愤怒和一种莫名的恐慌交织着涌上心头。他不是妖!容容姐姐她们也不是那样的!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身边的容容。宽檐帷帽的轻纱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模糊了她的表情。但陈暮能感觉到,她依旧沉静地站立着,仿佛那道士声嘶力竭的控诉,不过是风吹过耳畔的杂音。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帷帽的薄纱,平静地落在那道士身上,落在他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雕刻着简陋符文的铜铃上,落在他脚边一个敞开的布袋里露出的、绘制着扭曲朱砂符文的黄纸上。
“欲保平安,需请灵符!”道士见气氛渲染到位,话锋一转,拿起一叠黄纸符箓,高高举起,“此乃贫道以精血绘就,开光加持的‘镇妖符’!贴于门窗,可阻妖邪!随身佩戴,可保无恙!一张只需三钱银子!三钱买阖家平安,贵吗?啊?!”
人群一阵骚动。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几个胆小的妇人已经颤抖着手摸向钱袋。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看起来像是药店掌柜模样的胖子挤到前面,掏出一块碎银:“道长!给我来五张!不,十张!给我家铺子都贴上!”
“给我也来两张!”
“我要一张!”
恐惧迅速转化为购买力。道士一边飞快地收钱递符,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木剑挥舞,仿佛在加持符箓的“神力”。
陈暮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碧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愤怒的火焰。骗子!这分明是利用人们的恐惧在行骗!
他握紧了小拳头,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几乎要冲出去揭穿那个道士的谎言。容容姐姐明明就在这里,她那么强大,那么……她为什么不阻止?
就在他冲动即将压过理智的瞬间,一只微凉的手,隔着粗糙的布料,轻轻按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容容的声音透过轻纱,平静无波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浇熄了他沸腾的怒火:
“看,莫听。”
她的手并未用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陈暮顺着她无声的指引,目光从道士那张唾沫横飞的脸上移开,落向人群更外围。
他看到街角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蜷缩在避风的屋檐下,对道士的喧嚣充耳不闻,浑浊的眼睛只盯着路人丢弃的半个冷馒头。
他看到几个穿着短打、像是帮工的汉子,一边听着道士叫嚷,一边互相使着眼色,嘴角带着一丝看热闹的戏谑,显然并不全信,只是把这当成了枯燥劳役中的调剂。
他看到那个最先掏钱买符的药店胖子掌柜,在拿到厚厚一叠符纸后,并未立刻离开,反而凑近道士,低声耳语了几句,道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胖子脸上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转身快步离去,方向正是他自己的药店。
他还看到,道士腰间那个看似古朴的铜铃,其底部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火焰般的纹饰——那是涂山器阁最基础、甚至可以说是淘汰下来的、用于练习的符文标记,毫无灵力可言,只是样子唬人。
“表象之下,皆有脉络。” 容容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清泉流过陈暮混乱的心绪,带着一种洞察世情的冷静。“道士言妖祸,其意在售符。百姓生恐惧,源于未知与无力。掌柜购符,非全信其效,或为心安,或为……” 她的目光扫过胖子掌柜离去的背影,“借‘妖祸’之名,行利己之实。或许近日他店中生意不佳,又或囤积了某种药材,需‘妖祸’来转移视线,抬高价格。”
陈暮的碧眼猛地睁大!如同拨开了眼前的迷雾。道士声嘶力竭的控诉,百姓惶恐不安的眼神,胖子掌柜那心满意足的笑容……这些看似关联又充满矛盾的表象,在容容姐姐简短的剖析下,瞬间被一条清晰的、名为“利益”的暗线串联起来!
恐惧被利用,无知被操纵,人心在利益的驱动下,上演着这出荒诞又真实的闹剧。那所谓的“妖祸”,更像是一个被精心编织出来、用以牟利和转移矛盾的幌子!
他心底的愤怒并未消失,却转化成了另一种更冰冷的情绪——一种对人性复杂与世间规则运转的初窥门径的寒意。他再看向那唾沫横飞的道士时,目光里已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带着一种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怜悯他的卑劣,也怜悯那些被轻易煽动的、陷入恐慌的普通人。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约莫五六岁、扎着羊角辫、穿着红棉袄的小女孩,手里攥着半根糖葫芦,大概是被拥挤的人潮推搡,又或是被道士那狰狞的表情吓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脚下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糖葫芦滚落泥尘,沾满了污渍。
“呜哇——我的糖葫芦——” 小女孩的哭声撕心裂肺。
周围的人群下意识地散开一小圈,几个妇人露出同情的神色,却没人立刻上前。道士的喧嚣似乎也顿了一下。
陈暮的心猛地一揪!几乎是本能地,他想冲过去扶起那个哭泣的小女孩。那是和他一样的“人”!那无助的哭声穿透了道士的蛊惑,也穿透了他对“人界”复杂的观感,直接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然而,他身边的容容,依旧纹丝不动。宽檐帷帽的轻纱隔绝了所有情绪,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那摔倒哭泣的孩童,与那叫卖的道士,与这喧嚣的街市,并无本质区别。
就在陈暮的脚即将迈出的瞬间,一个穿着短褂、看起来像是小女孩父亲的汉子,急吼吼地从旁边一个肉摊挤了过来,一把抱起哭闹的女儿,满脸心疼和焦急:“妞妞不哭!爹在呢!摔疼没?糖葫芦脏了,爹再给你买!”
他一边笨拙地哄着女儿,一边警惕地扫了一眼道士的方向,抱着孩子迅速退出了人群,仿佛生怕沾染上什么不祥。
陈暮迈出的脚步,僵在了原地。他看着那汉子抱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小女孩趴在父亲肩头,抽噎着,手里很快又被塞了一根新的糖葫芦。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涌上心头。是庆幸?是失落?还是更深一层的茫然?
他不需要冲出去了。那小女孩有她的父亲保护。而他……他的“同类”似乎并不需要他,甚至可能……排斥他。道士口中“披着人皮的妖物”的指控,如同无形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斗笠下柔软的胎发,感受着腰间玉佩隔着衣物传来的暖意。他是什么?人?妖?还是……夹在两者之间,无处归依的异类?
喧嚣的街市依旧在眼前流动,糖葫芦的甜香、包子的热气、绸缎的光彩、道士的叫卖、百姓的私语……这一切都变得遥远而隔膜。陈暮站在容容身边,小小的身影在汹涌的人潮中显得格外孤独。
碧色的眼眸透过薄纱,茫然地扫视着这既熟悉又陌生、既温暖又冰冷的人间画卷。身份认同的困惑,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他刚刚因力量渴望而稍显坚定的心灵,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激流的石子,不属于奔腾的河水,也不属于沉寂的河床。
容容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剧烈波动。那只微凉的手再次轻轻覆上他紧攥着衣角的小手。这一次,她的指尖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翠绿光晕,如同最轻柔的春风,悄然拂过陈暮冰冷的手背。
那光晕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心绪的力量,瞬间驱散了那勒紧心神的冰冷藤蔓。陈暮纷乱的心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虽在,却不再狂暴。
“心若蒙尘,所见皆妖。” 容容的声音透过轻纱,如同冰玉相击,清晰地传入陈暮混乱的识海,带着一种洞穿世相的了然。“妖与人,善与恶,非皮相可辨,非族类可分。世间万象,人心百态,皆有其因,亦有其果。见繁华,知其欲;见恐惧,察其利;见悲欢,明其情。此谓观世,亦是炼心。”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帷帽,穿透了喧嚣的街市,投向更辽远的虚空。那目光沉静依旧,却仿佛蕴含着阅尽千帆的智慧。
陈暮抬起头,碧色的眼眸努力透过薄纱,望向容容帷帽下模糊的轮廓。容容姐姐的话,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
他依旧困惑,依旧茫然于自己的位置,但那份几乎将他撕裂的身份焦虑,在容容那洞察一切的沉静和冰冷剖析的智慧面前,似乎被赋予了一种新的、可以理解的角度。
是的,道士在利用恐惧牟利,掌柜在借机图利,父亲在保护女儿……这一切背后,是人心在驱动,是利益在交织,是情感在流动。妖与人之间的界限,在这复杂的人心图谱面前,似乎也变得模糊而次要。
重要的,是看清那驱动表象的脉络,理解那隐藏在恐惧与繁华之下的真实。
他再次看向那道士,看向那刚刚散去的人群,看向那抱着女儿消失在街角的汉子,看向那些为了生计奔波、脸上刻着风霜的贩夫走卒……目光不再只有愤怒、恐惧或羡慕,而是多了一丝观察的沉静,一丝试图去“理解”的努力。
他是什么?或许此刻,他更像一个观察者,一个站在两个世界边缘,努力学着用容容姐姐的眼睛,去洞悉这纷繁世相的学徒。
容容并未再多言。她收回手,宽大的灰色衣袖自然垂下,掩住了指尖。她转身,步履依旧平稳,带着陈暮继续汇入人潮,向着此行的目的地——城中最大的“百草堂”药铺走去。仿佛刚才那场喧嚣的闹剧,不过是漫长路途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陈暮默默跟上。腰间玉佩的暖意紧贴着皮肤,仿佛在提醒着他来自涂山的羁绊。而眼前这喧嚣、复杂、充满烟火气与人心算计的人间,也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在他心中缓缓展开。
他夹在两个世界之间,身份依旧模糊,但那份纯粹的困惑,已被容容点化,悄然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求知与审视。他握紧了小手,碧色的眼眸在斗笠的阴影下,闪烁着一种初经世事的、沉静而迷茫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