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从光门里跨出来，脚刚落地，头顶就传来一声裂帛似的响。
他抬头，天是斜的。
云层像被谁用刀割过，边缘参差不齐，一道道锯齿状的裂缝横在半空。讲堂外的石桌石凳全都浮着，歪歪扭扭地悬在离地三尺的地方，有学生尖叫着从窗边滚出来，摔到一半又停住，整个人挂在空中打转。
远处一座学堂屋顶翻了过来，瓦片朝下，梁柱朝天，地面裂开的砖缝里爬出一串串倒写的文字，像是算式被人从结果往回撕。
小橘在他肩头炸了毛，尾巴竖得笔直，喉咙里滚出低吼。滑板上的雷劫珠嗡嗡震动，蓝光一闪一闪。
李狗蛋没动。他伸手从辣条袋里摸出一块金边碎片，贴在眉心。
脑子一凉。
无数画面冲进来，像有人拿根水管往他脑袋里灌水。过去十二个时辰的法则波动全在眼前铺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像蚂蚁搬家，来回穿梭。
他盯着那些乱窜的线条，手指无意识掐了下掌心。
所有异常都连着一个点——一种正在疯传的东西。
《狗蛋学霸笔记·速成版》。
市面上突然冒出来的，封面印着他啃苹果的q版头像，底下还写着“亲传秘法，三天开窍”。可内容全是错的。把极限趋近说成跳崖必死，微分符号画在额头上说是辟邪，导数公式念一遍能召唤雷劫。
荒唐。
更荒唐的是，真有人信。
而且不止信，还在用。
用的人越多，现实越歪。法则不是摆设，它会反咬。你教人往东走，实际是往西，那天地自己就得调回来。一调，空间就裂，东西就飘，人就开始发疯。
李狗蛋把碎片收好，眯眼看向城南方向。
那里烟尘滚滚，隐约还能听见喊声。
他拍了拍滑板，雷劫珠亮起，载着他贴地飞出。
街市上已经乱了。
摊贩蹲在路边吆喝：“正版狗蛋笔记！买一送一！”打开一看，纸是白的，念句口诀才显字，字还是歪的，墨迹像虫子爬。
一个少年蹲在角落翻书，照着上面画符。画完一拍胸口，头发立刻变成一条条公式链条，缠得满脸都是。他嘴里开始往外蹦数字，斐波那契数列一口气背到三百五十七项，眼神发直，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执法修士赶来，要收缴笔记。刚伸手，一群年轻人围上来，举着笔记本挡路。
“知识自由！”
“我们有权学习！”
“你们才是垄断真理的既得利益者！”
李狗蛋站在人群外，看了两眼，转身走到旁边一个收废品的老头摊前，掏出一包烧烤味辣条。
老头乐了，赶紧递上一本盗版书。
李狗蛋接过，指尖一扫，系统自动扫描。
书页里嵌着东西。
微型蛊虫，肉眼看不见，靠吸收阅读者的灵识生长。读得越多，蛊虫越强，还会把错误认知反馈到某个节点，像蜘蛛织网，越拉越远。
他顺藤摸瓜，追踪信号源，指针一路往西，停在一个废弃建筑群上。
旧科院遗址。
冷血医生早年搞实验的地方，后来被封了。墙塌了一半，铁门锈得快散架，门口挂着块破牌子，字都看不清。
李狗蛋没从正门进。
他走到拐角，故意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前扑。
滑板顺势一甩，他借着摔跤的惯性滚进墙缝。地面刚碰到膝盖，系统提示就弹出来：【非主动触碰，规避逻辑判定】。
陷阱失效。
他爬起来，拍拍裤子，往里走。
里面比外面还破。走廊塌了半截，天花板吊着电线，地上散落着碎纸和烧焦的机器零件。空气里有股怪味，像是墨水混着铁锈，还带点甜腥。
他贴着墙根走，每一步都轻。
走到第三间屋子，听见动静。
咔哒、咔哒。
像打印机在工作。
他探头一看，屋里摆着一台老式印制机，外壳发黑，按钮掉了好几个，可还在运转。纸张自动送进去，出来就是一本本《学霸笔记·速成版》，封底印着个三角形，中间一只眼睛。
那个标志。
他见过。
总纲里提过一次，说是某个神秘组织的记号，专门搅乱知识传播，制造认知混乱。
机器旁边有张桌子，桌上堆着指令单。大部分烧了，只剩一角没化尽。
他凑近看。
纸上写着：“扩大认知污染，阻断真解传播。优先投放低阶修士聚集区，诱导群体性误修。”
下面还有行小字：“若遇原作者干预，启动错识傀儡防线。”
李狗蛋把残页折好塞进辣条袋。
刚直起身，脚下一沉。
地面看起来平，其实暗藏机关。他刚才滚进来没触发，现在站着不动反而引动了。
一道红光从地板缝里射出，空中浮现两个大字：**0=1**。
空间断层。
他没动，也没后退。
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然后抬起左脚，轻轻踩在右脚影子上。
系统瞬间计算完毕：【行为违反常规逻辑，判定为意外事件，因果链断裂】。
红光闪了两下，灭了。
他继续往前，绕过几堆废墟，来到地下通道入口。
铁门虚掩着，里面黑。
他没进去。
蹲在门外，从滑板底部抠出一小块雷劫珠碎片，贴在门缝边上。
碎片开始发烫，微微震颤。
他在等。
等守卫出现。
没过多久，脚步声来了。
不是人。
三个身影从通道深处飘出来，浑身灰白，像用错题本撕出来的纸人。手里拿着红笔，笔尖削得像刀。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道横线，像是批改作业时划的叉。
错识傀儡。
专杀误学者，也杀纠正者。
它们走到门口，停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李狗蛋屏住呼吸。
其中一个傀儡举起红笔，在空中划了个叉。
空气扭曲。
但他没动。雷劫珠碎片替他承受了探测，轻微震动后裂成两半。
傀儡没发现他，转身回去。
铁门关上。
李狗蛋靠在墙边，喘了口气。
他摸出那张残页，又看了一眼。
“扩大认知污染……”
他冷笑一声。
原来不是谁不懂，是有人不想让人懂。
他把残页攥紧，贴身收好。辣条袋里的金边碎片还在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回档。
回到笔记最初失窃的那一刻。
但现在不能动。
他得先确认一件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踩影子的时候，指尖抽了一下。
那种感觉，像是有人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他抬头看向铁门。
门缝底下，有一点光渗出来。
不是红的，也不是白的。
是蓝的。
像雷劫珠的颜色。
他慢慢把手伸向滑板。
雷劫珠还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