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水城时，朝阳正从沙丘后爬上来，给残破的城墙镀上一层金边。碧瑶走在最前面，绿裙扫过沙砾，留下浅浅的痕迹，腰间的合欢铃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与远处的驼铃遥相呼应。
“鬼王宗总坛在‘幽冥渊’，离这里还有三日路程。”碧瑶回头，指着西南方向，“那里三面环水，只有一条栈道能通，易守难攻。我爹闭关的‘幻魔洞’就在总坛深处，寻常弟子都不得靠近。”
叶天注意到，她提到“爹”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似有担忧，又有几分疏离。
“鬼先生为何要针对你？”林惊羽问道，“按说你是宗主之女，他即便掌权，也不该贸然对你下杀手。”
碧瑶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声音轻了些：“他想拿我的血献祭，不只是为了唤醒巫神。我娘是狐族，我身上流着狐族血脉，而……”她顿了顿，“幻魔洞里，藏着一件与狐族有关的古物。”
“什么古物？”张小凡忍不住问，烧火棍在他背后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狐族”二字。
碧瑶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爹从没告诉过我。只知道那东西很重要，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被爹收在幻魔洞守护着。”
一行人沿着沙砾路前行，中午时分抵达一处绿洲。绿洲中央有个水潭，潭水清澈，倒映着头顶的胡杨。众人卸下行囊休息，碧瑶从包裹里取出干粮，是些用蜜糖腌制的椰枣，递给张小凡时，少年红着脸接过去，差点把枣掉在地上。
叶天靠在胡杨树下，擦拭着火麟剑。剑鞘的裂痕已渐渐愈合，露出新的鳞片光泽，只是剑身的红光比以往内敛了许多，像藏在灰烬下的火种。他想起昨夜张小凡的烧火棍爆发金光时，火麟剑曾轻微震颤，两柄器物的气息竟有隐隐共鸣——这绝非偶然。
“叶兄，你看这是什么？”林惊羽拿着块从黑水城祭坛上敲下的碎石走过来，石块上还残留着半个符文，“我总觉得这纹路眼熟，像是在哪本古籍上见过。”
叶天接过碎石，指尖抚过符文，突然想起《黑石秘录》里的插图：“是‘镇灵纹’，三百年前青云门用来镇压噬魂邪灵的符文。只是这上面的纹路更古老，多了个‘引’字诀，看来不是用来镇压，而是用来引导邪灵之力。”
“引导邪灵？”碧瑶凑过来，“难道鬼先生想把巫神与邪灵结合？”
“很有可能。”叶天将碎石扔回潭中，水花溅起，“噬魂棍的邪灵能吞噬灵力，巫神若被它附身，后果不堪设想。”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三匹快马朝着绿洲奔来，骑手身着灰色劲装，腰间挂着“焚香谷”的令牌。为首的是个面容俊朗的青年，见到叶天等人，勒住马缰：“在下李洵，焚香谷弟子，奉谷主之命追查鬼王宗异动，敢问诸位见过鬼王宗的人？”
叶天认出他——正是那日在青云山刁难张小凡的朝阳峰弟子，不知何时竟成了焚香谷的人。
林惊羽皱眉：“李兄何时入了焚香谷？”
李洵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昂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青云门墨守成规，怎及焚香谷道法精深？”他目光扫过碧瑶，眼中闪过惊艳，“这位姑娘是？”
“与你无关。”碧瑶冷声打断，转身走到潭边，显然对他很是反感。
李洵碰了个钉子，脸色微沉，又看向张小凡，见他背着烧火棍，嗤笑道：“这不是青云门烧火的小杂役吗？怎么？跟着外人乱跑，不怕被逐出师门？”
张小凡涨红了脸，却握紧烧火棍，没像上次那样退缩：“我……我是跟着叶大哥和林师兄办事，不是乱跑。”
“叶大哥？”李洵看向叶天，见他衣着普通，腰间佩剑却透着诡异红光，顿时冷笑，“哪里来的野路子，也敢在青云门弟子面前称兄道弟？”
叶天懒得与他计较，起身道：“我们该走了。”
“站住！”李洵策马拦在前面，“听说鬼王宗的碧瑶在附近，你们是不是窝藏了她？我劝你们识相点，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要动手？”林惊羽拔剑出鞘，斩龙剑的寒光直射李洵面门。
李洵身后的两个焚香谷弟子也立刻拔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不必。”碧瑶突然开口，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鬼王二字，“我就是碧瑶，要抓我，凭本事来。”
李洵见到令牌，眼中闪过贪婪：“果然是你！抓住你，定能立下大功！”他挥剑冲向碧瑶，剑招凌厉，带着焚香谷特有的炽热灵力。
碧瑶侧身避开，腰间的合欢铃突然飞出，在空中化作两道绿影，缠向李洵的手腕。这铃铛看似小巧，却带着一股柔劲，竟将李洵的剑牢牢缠住。
“合欢派的‘铃音索’？”林惊羽有些惊讶，“你还会合欢派的术法？”
“我娘生前教我的。”碧瑶手腕轻转，铃铛收紧，李洵痛呼一声，长剑脱手。她随即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动作干脆利落，“回去告诉你们谷主，鬼王宗的事，轮不到焚香谷插手。”
李洵爬起来，又惊又怒：“你等着！焚香谷不会放过你的！”他捡起剑，带着弟子狼狈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张小凡小声道：“碧瑶姑娘，你好厉害。”
碧瑶笑了笑，收起合欢铃：“只是些防身术罢了。”她看向叶天，“叶兄似乎对我娘的术法不意外？”
“略有耳闻。”叶天想起仙剑世界的苗族秘术，与合欢派的术法有几分相似，“合欢铃能引动人心绪，是件好法器。”
碧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想到他竟认识这铃铛的来历。
午后的路渐渐多了绿意，荒漠被草原取代，远处出现连绵的青山，山脚下隐约可见黑色的旌旗——那是鬼王宗的标志。
“前面就是幽冥渊的外围了。”碧瑶指着山腰处的栈道，“栈道尽头有座吊桥，过了吊桥才算真正进入总坛。”
叶天用灵力探查，发现栈道两侧的峭壁上布满了暗哨，气息隐蔽，显然都是高手。
“硬闯肯定不行。”林惊羽道，“我们先找地方藏起来，等入夜再探查。”
众人躲进附近的密林，碧瑶取出发带，将绿裙束起，又往脸上抹了些泥灰，瞬间变成了个不起眼的村姑：“我曾偷偷走过一次后山的密道，或许能绕进去。”
入夜后，月色如水，洒在幽冥渊的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碧瑶带着众人穿过密道，密道狭窄潮湿，两侧的石壁上刻着鬼王宗的图腾——一只展翅的黑鸦。
“这里是历代鬼王闭关时，亲信才能走的路。”碧瑶解释道，“前面就是幻魔洞的入口，我爹应该就在里面。”
穿出密道，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的溶洞，洞中央悬浮着一颗黑色的晶石，散发着幽光，晶石周围缠绕着锁链，锁链尽头连着洞壁，上面刻满了与黑水城相似的符文。
“那是‘锁魂玉’！”碧瑶惊呼，“我娘的遗物！我爹说这玉能稳固心神，压制戾气，怎么会被藏在这里？”
叶天走近锁魂玉，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吸力——与他穿越时感受到的空间之力一模一样！火麟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红光暴涨，竟与锁魂玉的幽光产生共鸣，晶石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裂纹，隐约能看到裂纹后……另一番景象。
“是……是其他世界！”张小凡指着裂纹，里面闪过雪山、城池、碧海的影子，正是叶天曾经历过的风云、大唐与仙剑世界。
就在这时，溶洞深处传来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碧瑶，你果然来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来，面容枯槁，正是本该被黑水城祭坛吞噬的鬼先生！
“你没死？”碧瑶大惊。
鬼先生冷笑：“那不过是我的分身罢了。真正的我，一直在等你带‘钥匙’来。”他看向张小凡，“小子，把你背上的棍子给我。”
张小凡下意识抱紧烧火棍，棍子突然爆发出金光，与锁魂玉的幽光、火麟剑的红光交织在一起，溶洞剧烈震颤，锁链寸寸断裂！
“噬魂、锁魂玉、火麟剑……三样齐聚，空间裂隙终于要打开了！”鬼先生疯狂地大笑，“鬼王那个老东西，以为藏起锁魂玉就能阻止我？他太天真了！”
叶天终于明白——鬼先生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唤醒巫神，而是利用这三样能引动空间之力的器物，打开空间裂隙，释放裂隙另一端的未知力量！
“阻止他！”叶天喊道，火麟剑直指鬼先生。
鬼先生却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往锁魂玉上一贴：“晚了！裂隙已开，谁也拦不住！”
符箓接触到晶石的瞬间，幽光暴涨，一道巨大的裂隙在溶洞中央展开，里面传来呼啸的风声，隐约能看到无数黑影在其中挣扎嘶吼。
张小凡的烧火棍突然脱手飞出，撞向裂隙，棍身的金光与裂隙的黑气相互拉扯，发出刺耳的尖啸。碧瑶的合欢铃也不受控制地飞出，铃声急促，似在悲鸣。
“不好！它们要被吸进去了！”林惊羽挥剑斩断袭来的黑气，却被裂隙的吸力逼得连连后退。
叶天咬紧牙关，将全身内力注入火麟剑，红光如柱，硬生生抵住裂隙的吸力：“碧瑶！带小凡走！”
“那你呢？”碧瑶喊道，合欢铃的铃声越来越弱。
“我自有办法！”叶天吼道，火麟剑的红光突然化作一道锁链，缠住烧火棍和合欢铃，用力往回拉，“快！”
碧瑶不再犹豫，拉起张小凡，跟着林惊羽冲向密道。张小凡回头望去，只见叶天的身影在红光与黑气中渐渐模糊，锁魂玉的裂纹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整个溶洞吞噬。
“叶大哥——！”
少年的呼喊被裂隙的呼啸吞没。当最后一个人消失在密道时，叶天看着手中的火麟剑，剑身上的红光已黯淡到极致，却仍死死缠着那两件器物。
鬼先生的身影在裂隙中若隐若现，发出得意的狂笑：“你救不了他们！这裂隙会吞噬一切，包括你的世界！”
叶天没有说话，只是将最后一丝内力注入剑中。他想起青云山的雪，黑水城的月，想起那些并肩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谁说我要救他们？”
他猛地松开剑柄，火麟剑带着烧火棍与合欢铃，化作一道赤光，冲破裂隙，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而他自己，则转身面对鬼先生，眼中闪过决绝。
“我要关了这裂隙。”
裂隙的呼啸声越来越响，将他的声音彻底吞没。幽冥渊的水面翻涌着黑色的浪，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决战，奏响低沉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