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窗外的樱花枝还沾着晨露,我就被阿柚轻手轻脚的动静吵醒。她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张浅粉色信笺,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没落下,阳光落在她垂着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撒了把星子。
“在写什么?”我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信笺右上角画了朵小小的樱花,和行囊侧袋里那枝一模一样。阿柚慌忙把信笺往身后藏,耳尖却泛起淡淡的红:“想写封信,等我们回去的时候,贴在院子的桃树上,就像去年贴的红笺纸一样。”她的指尖蹭过信笺边缘,纸质的纹路清晰地映在她的指腹上,不再像从前那样虚浮。
我走过去,从她身后轻轻抽走信笺,上面只写了半句“今天看到了很美的樱花”,字迹比之前工整了许多,却还带着点孩子气的歪扭。“我帮你一起写吧,”我拿起另一张信笺,“把我们在山外看到的都写下来,等明年春天,桃树开花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们今天的故事了。”
阿柚眼睛亮了亮,立刻凑到我身边,看着我笔尖移动的轨迹。“要写街角的桂花糖,”她忽然开口,手指点了点信笺,“老板娘说那是她女儿做的,和我做的桂花糕一样甜。还要写花市的老奶奶,她送我们的樱花枝,现在还开得很好。”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里满是雀跃,像把这些天的欢喜都要装进这张小小的信笺里。
阳光渐渐升高,书桌前的信笺堆成了小小的一叠。阿柚学会了写“樱花”“桂花糖”“客栈的月亮”,每个词旁边都画着对应的小图案——樱花旁边画着小小的狐狸,桂花糖旁边画着个圆滚滚的糖罐,月亮旁边则画着两个并排的小身影。“这样以后看到图案,就知道写的是什么了,”她举着信笺给我看,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要亮。
写累了,我们就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喝着昨天泡的桂花菊花茶。阿柚捧着杯子,忽然说:“其实我以前总怕,怕等我们回去,院子里的桃树已经忘了我们。可现在写了这些信,就算我们不在,桃树也能知道我们在山外看到了什么,就像我们一直陪着它一样。”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杯子里的桂花,花瓣在水里轻轻打转,像在回应她的话。
我忽然想起母亲生前常说的话,说有些牵挂会变成看得见的东西,藏在花开的声音里,藏在风拂过树叶的纹路里。如今看着阿柚认真写的信,看着她指尖能稳稳握住的杯子,忽然明白母亲说的牵挂是什么——是阿柚陪我长大的时光,是我们一起酿的桂花酒,是现在写满了欢喜的樱花信,这些都是永远不会消失的牵挂。
傍晚时,我们把写好的信笺折成小小的纸船,放在客栈的窗台上。阿柚说,等明天出发的时候,要把这些纸船带着,等回到家,就把它们埋在桃树底下,这样桃树就能吸收信里的故事,明年开的花就会带着山外的春天味。“还要在纸船里放些桂花干,”她从布包里倒出少许桂花,小心翼翼地放进每个纸船里,“这样桃树就能记住桂花的香味,记住我们一起晒桂花的日子。”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纸船在窗台上排成了小小的一排,桂花的甜香混着月光,飘满了整个房间。阿柚靠在我身边,看着窗外的樱花枝,轻声说:“明天我们去看掌柜说的那片油菜花田好不好?他说那里的花像铺了一层金子,比任何地方都好看。”我点点头,握着她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真实而温暖——原来最好的时光,就是和她一起,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写满欢喜,把每个远方的风景都变成共同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