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风带着点暖意,吹得石榴树的枝桠晃了晃。林小满蹲在院子中央,把母亲给的花种袋摊在手心——布袋是外婆缝的,粗布纹理间还留着淡淡的线香气息,袋口用蓝布条系着,和当年装压岁钱的红布包是同一种系法。
“外婆种的是太阳花,”江叙飘在她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布袋里的花种,那些褐色的小颗粒竟顺着他的指尖滚了滚,“夏天开的时候,像撒了一院子的小太阳。”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怀念,林小满忽然想起,去年秋天整理阁楼时,他说过外婆总在清晨给太阳花浇水,说“花和小满一样,要多晒太阳才长得好”。
父亲搬来小锄头,在院子西侧翻出一片空地。泥土被翻得松软,带着点腐叶的清香,母亲则蹲在旁边,把外婆留下的旧木牌插在空地边缘——木牌上刻着“小满的花田”,是外公生前用刀刻的,字迹已经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
“该播种了。”江叙伸手接过林小满手里的花种袋,指尖刚碰到布袋,就感觉袋底有个硬硬的东西。他愣了愣,把花种倒在手心,一片折叠的麻纸从袋底掉了出来,落在泥土上。
“这是什么?”林小满捡起麻纸,展开时,外婆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纸页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破损,字迹却依旧工整,带着点她晚年手颤的歪斜:“给小满和她的好朋友:太阳花要埋深一寸,浇温水,等长出芽,就说明春天真的来了。我在花田底下埋了个坛子,里面有给小满的新毛衣,还有给好朋友的糖,草莓味的,他爱吃。”
林小满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外婆总说“等春天来了,就给你织新毛衣”,却在冬天就走了,她以为再也等不到外婆的新毛衣,没想到外婆早就织好了,还埋在了花田底下。而“给好朋友的草莓糖”,更是让她心头一暖——外婆居然记得,江叙最喜欢吃草莓味的糖。
江叙蹲在她身边,指尖轻轻抚过麻纸上的字迹。他的指尖带着点温度,麻纸竟微微发颤,像是外婆的手在轻轻抚摸他们。“外婆织新毛衣时,手已经肿得很厉害了,”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她织一会儿就停下来揉手,却还是说‘要赶在春天前织好,小满穿新毛衣才好看’。”
林小满想起衣柜里那件藏青色旧毛衣,袖口磨出的毛边,领口细密的桂花针,忽然明白外婆的心意——她把对小满的爱,对江叙的疼,都织进了毛衣里,藏在了花种里,埋在了这个满是回忆的院子里。
“我们去找坛子吧。”母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的眼睛也红了,却带着点笑意,“你外婆生前总说,要把最好的东西藏在花田底下,等小满长大了,和她的好朋友一起找。”
父亲拿起小锄头,顺着木牌的方向往下挖。江叙飘在旁边,指尖在泥土上画着圈:“在这里,外婆埋的时候,特意在旁边种了棵小太阳花。”父亲顺着他指的地方挖下去,没几下,就碰到了一个陶制的坛子。
坛子被挖出来时,上面还沾着泥土,坛口用红布封着,和装压岁钱的红布包一模一样。林小满打开红布,里面果然放着一件新毛衣——浅粉色的,领口织着太阳花的花纹,针脚比旧毛衣更细密,显然是外婆花了更多心思织的。毛衣底下,放着一小罐草莓糖,罐子上还贴着外婆画的小笑脸。
“给你的。”林小满把糖罐递给江叙。他接过罐子,打开时,一股草莓味的甜香飘了出来。他拿起一颗糖,放进嘴里,眼底的笑意像要溢出来:“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落在他们身上,落在新翻的泥土上,落在坛子里的新毛衣上。林小满把花种撒进泥土里,江叙帮她浇上温水,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带着花种的清香,带着外婆的爱意,带着春日的暖意。
她知道,等夏天来了,这里会开满太阳花,像外婆说的那样,撒了一院子的小太阳。而她和江叙,会穿着外婆织的毛衣,吃着外婆留的糖,在花田里,在月光下,在这个永远不会散的家里,一直一直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