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窗台时,我习惯性地摸了摸枕边的布偶——白衬衫小人安安稳稳地卧在枕旁,左眼的红痣被阳光晒得亮了些,像是藏着点细碎的光。
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银杏树旁站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正蹲在树根旁捡叶子,辫梢的蝴蝶结随着动作晃荡。我忽然想起小学时的自己,每天放学都要拉着阿柚在树下找最圆的银杏叶,说要夹在课本里当书签。那时他总蹲在我身边,指尖轻轻碰过一片又一片叶子,却总也碰不起来,最后只能无奈地看着我把叶子塞进他的“口袋”——其实是我攥着叶子贴在他衬衫上,假装他也能收下。
转身去厨房倒水,杯底忽然碰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颗裹着彩色糖纸的水果糖,躺在杯底,糖纸的边角被水汽浸得有些软。我愣了愣,这杯子昨晚明明洗干净倒扣在沥水架上,怎么会凭空多出颗糖?
指尖捏起糖纸时,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有次我在巷口的小卖部看见别的小朋友吃糖,蹲在门口馋得直哭。阿柚绕着我转了好几圈,最后拉着我的衣角往家走。等我坐在门槛上抹眼泪时,他忽然从“身后”推过来颗糖,和现在手里的一模一样,橘色的糖纸,印着小小的橘子图案。那时我以为是外婆藏在抽屉里的,欢欢喜喜剥开吃了,现在才懂,是他趁着小卖部老板转身时,悄悄“托”过来的。
“是你吗,阿柚?”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厨房轻声问,糖纸在指尖转了个圈。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挂在墙上的围裙轻轻晃,像是有人点了点头。
洗漱完抱着布偶下楼,妈妈已经把早餐摆上桌,煎蛋的香气裹着牛奶的甜意飘过来。“今早收拾抽屉,翻出你小时候的糖罐,”她指了指餐桌角落的玻璃罐,“里面还剩几颗糖,你要不要吃?”
我走过去拿起糖罐,罐身蒙着层薄灰,罐口的贴纸已经卷了边,上面还留着我小时候画的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打开盖子,里面躺着几颗和杯底那颗一样的水果糖,糖纸的颜色都褪得差不多了。“妈,你昨晚是不是往我杯子里放糖了?”我捏起一颗糖问。
妈妈摇了摇头,把煎蛋推到我面前:“我哪有那功夫,许是你自己忘了。”
吃完早餐,我抱着布偶去了楼下的银杏树旁。昨天放在树根旁的布偶还在,手里的银杏叶换了片新的——比昨天那片更黄些,边缘也更完整。我蹲下来,把手里的糖纸拆开,将糖块放在布偶的掌心,又把新捡的银杏叶塞进它另一只手里。
“阿柚,你还记得这个糖吗?”我摸着布偶的衣角,“小时候你总变戏法似的给我找糖吃,现在换我给你带了。”
风轻轻吹过,银杏叶落在布偶的肩上,像是有人轻轻拍了拍它。我忽然注意到布偶衬衫口袋里的平安符,符袋的颜色似乎比昨天深了些,不再是惨白的样子,倒像是吸了点阳光的暖。
中午回家时,路过巷口的小卖部,我走进去买了罐水果糖,和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回到家,我把糖罐放在窗台,又将布偶摆在糖罐旁,让它的手轻轻搭在罐口。“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放一颗糖,”我对着布偶笑了笑,“就像你以前陪着我那样。”
傍晚的时候,我又去了银杏树旁。布偶掌心的糖块不见了,只留下张展平的橘色糖纸,安安稳稳地躺在它的手心里。风一吹,糖纸轻轻晃,像是有人刚把它叠好,还带着点没散的甜意。
我蹲在树旁,看着那片糖纸,忽然觉得眼眶发烫——阿柚没有离开,他还在陪着我,用他独有的方式,把小时候的甜,一点一点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