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爬上窗台,我就被一股熟悉的甜香惊醒。那味道混着梨的清润和糖的醇厚,像小时候爷爷藏在衣柜里的梨膏糖,勾得人忍不住想循着香味找过去。
“阿栀,你闻!”林阿柚飘进房间时,浅青色的裙摆都带着淡淡的甜香。她的手里“捏”着一片半透明的梨花瓣——那是从院角的方向飘来的,可那里早就没有老梨树了。“是梨膏糖的味道,和我小时候张奶奶做的一模一样。”
我跟着她跑出院子,香味竟真的是从院角那片空地支棱起来的。那里原本只有几丛杂草,此刻却凭空冒出个小小的土灶,灶上坐着个黑陶砂锅,锅里咕嘟咕嘟煮着什么,白色的蒸汽裹着甜香,在晨光里慢慢散开。更让我惊讶的是,灶边还站着个模糊的老妇人身影,穿着蓝布衫,正用木勺轻轻搅动砂锅里的东西,侧脸的轮廓,和林阿柚描述过的张奶奶渐渐重合。
“张奶奶?”林阿柚的声音发颤,浅青色的身影飘过去,却在离老妇人一步远的地方停住,像是怕惊扰了这场梦。
老妇人似乎没听见,依旧专注地搅着锅里的梨膏。阳光落在她身上,让她的身影清晰了些——我看见她的袖口沾着面粉,鬓角别着朵小小的梨花瓣,和林阿柚镜中回忆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我小时候,张奶奶总在梨树下支灶熬糖,”林阿柚轻声说,眼眶渐渐泛红,“她说梨膏糖能润嗓子,我总在旁边守着,等糖熬好,她就刮一点放在我嘴里,甜得我直跺脚。”
说话间,老妇人忽然抬起头,朝着我们的方向笑了笑。她的笑容很温和,像晒过太阳的棉花,然后缓缓举起手里的木勺,对着空气虚虚地递了一下——就像在给某个看不见的孩子喂糖。林阿柚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木勺的方向,忽然笑了,眼底的水光映着晨光:“是这个味道,和以前一样甜。”
我蹲在土灶边,看着砂锅里琥珀色的梨膏,忽然发现灶台上放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爷爷的字迹:“阿柚念叨了一辈子的梨膏糖,我照着张奶奶的方子学了好久,总算熬出点模样。等阿栀回来,让她煮给你吃,就当是……替张奶奶,也替我,圆你一个心愿。”
原来这土灶、这梨膏,都是爷爷早就准备好的。他知道林阿柚想念张奶奶的梨膏糖,就偷偷学着熬制,甚至在离开后,还以这样的方式,把这份甜意留在了我们身边。
“阿栀,我们把糖熬好吧。”林阿柚飘到我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这一次,我竟真的感觉到一丝暖意,不像往常那样冰凉。
我点点头,拿起木勺,按照爷爷纸条上写的步骤,慢慢搅动砂锅里的梨膏。林阿柚就飘在我身边,一会儿提醒我“火再小一点”,一会儿说起“张奶奶熬糖时总爱哼童谣”,偶尔还会伸手,帮我拂去落在肩上的头发——虽然她的手依旧穿不过我的肩膀,可我总觉得,有一阵温柔的风,轻轻护住了我。
梨膏熬好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我把熬好的梨膏装进爷爷留下的瓷罐里,刚盖好盖子,就见灶边的老妇人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片小小的梨花瓣,轻轻落在瓷罐上。林阿柚伸手捡起梨花瓣,小心翼翼地放进爷爷的笔记本里,像珍藏一段失而复得的时光。
“阿柚,尝尝。”我用小勺舀了一点梨膏,递到她面前。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勺,梨膏竟真的少了一点,在她的指尖凝成一颗小小的糖珠,泛着淡淡的光。
“甜吗?”我问。
她笑着点头,眼底满是幸福的光:“甜,比我小时候吃的还要甜。”
那天下午,我们坐在院子的槐树下,分吃着爷爷熬的梨膏糖。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我们身上,林阿柚的浅青色身影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被糖霜裹住的星星。我忽然明白,爷爷留下的不只是梨膏糖的方子,还有他对我们的牵挂,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未说出口的温柔。
风轻轻吹过,带来梨膏糖的甜香,也带来了牵牛花的芬芳。我靠在槐树上,看着身边的林阿柚,忽然觉得,这样就很好——有她陪着,有爷爷的牵挂陪着,不管以后走多远,我都不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