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安全区景象如同被水洗去的油彩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喉头发紧的、混合着消毒水、霉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甜腥的气味。光线陡然黯淡,仿佛被一层油腻的灰尘过滤,只剩下昏黄、摇曳的光源,不知来自何处,勉强勾勒出环境的轮廓。
陆见微、陈启山、顾倾城三人,几乎是背靠背地出现在一条狭窄、压抑的走廊中央。
【场景:遗忘病院·回声(晋升试炼)】
【模式:团队挑战(强制)】
【主线任务:在7日循环内,击杀场景之主 - “疯狂院长·埃舍尔”。】
【警告:此地法则异常,常规能力效果可能大幅削弱。】
【提示:精神污染值系统已激活,请时刻关注自身状态。】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脑海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性。
“嚯,这地方……味儿可真够冲的。” 陈启山(不动)皱了皱鼻子,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面新买的【灵木盾】,另一只手则摸上了别在腰间的破甲短锤。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如同进入陌生领地的猛虎。
顾倾城(青瓷)迅速扫视四周。墙壁是斑驳的淡绿色,大片墙皮剥落,露出下面灰黑的底色,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液或颜料的物质,涂画着无数扭曲、无意义的线条和符号,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天花板很低,悬挂着老式的、灯罩破损严重的荧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杂音,光线也因此明灭不定。脚下的水磨石地面布满裂纹和污渍,空气潮湿而阴冷。
“结构很老,大概是上世纪中后期的建筑风格,但……有种不协调的扭曲感。”她低声说道,同时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皮革封面的笔记本和一支造型古朴的钢笔,开始快速记录环境特征和那些诡异的符号。
陆见微(知微)没有急于行动。他深吸一口气,尝试运转体内的《基础茅山道术》,调动阳气流转周身,并试图开启灵觉感知。然而,一股强烈的滞涩感传来,仿佛空气中充满了看不见的粘稠胶质,阳气运行比平时缓慢了一倍不止,感知范围也被压缩到了周身十米左右,再往外便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混沌,甚至还夹杂着各种混乱的、充满负面情绪的杂音。
“法则压制……”他沉声道,印证了系统的警告,“我的道术效果恐怕不足五成,感知也被严重干扰。”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陈启山也闷哼一声:“该死,我感觉身体有点发虚,像是背着重物,力量和防御好像都被上了一层枷锁。”
顾倾城停下笔,揉了揉太阳穴:“我的思维也受到干扰,这些符号……它们似乎在我眼前蠕动,干扰我的正常分析。”
三人的核心能力,在踏入此地的瞬间,便遭到了全方位的削弱。这无疑给本就艰巨的晋升试炼,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看来系统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好过了。”陈启山啐了一口,但眼神中的战意并未消退,反而更加凝聚,“既然来了,就别想着靠老本行轻松过关了。队长,下命令吧,怎么走?”
陆见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摒弃因能力削弱而产生的不适感。他仔细观察着走廊的两端。一端延伸向更深邃的黑暗,隐约能听到若有若无的、仿佛很多人在同时低语哭泣的杂音;另一端则在几十米外拐向右边,那边似乎相对“安静”一些。
“先去相对安静的方向探路,优先目标是找到安全区域,并尽量收集关于这个‘病院’和‘院长’的情报。”陆见微做出了决策,“保持三角阵型,启山兄在前,倾城居中策应并记录,我断后。注意墙壁和地面,任何文字、符号或者不寻常的物品都可能是线索。”
“明白!”陈启山低吼一声,举起盾牌,迈着沉稳而警惕的步伐,向着右侧走廊走去。顾倾城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侧墙壁。陆见微跟在最后,指间悄然夹住了一张【镇邪符】,虽然效果大减,但聊胜于无。
走廊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反而更添诡异。两旁的病房门大多紧闭,门上的观察窗玻璃布满污垢,看不清内部。偶尔有几扇门虚掩着,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视。
走了大约五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口中央的地面上,散落着一堆被撕碎的病历纸,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
“有东西。”顾倾城突然低声提醒,指向左侧走廊的阴影处。
陈启山立刻停下,盾牌微微前倾。陆见微凝神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条纹病号服、身形佝偻的“人影”,正背对着他们,面朝墙壁,身体有节奏地前后摇晃着,发出“咚……咚……”的、轻微撞击墙壁的声音。
那“人影”身上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反而散发着一种空洞、麻木的死寂感。
“是游魂?还是别的什么?”陈启山压低声音问。
“不像是有攻击性的恶灵,但……小心为上。”陆见微感知了一下,并未察觉到强烈的恶意,但这种反常的平静更让人不安。
就在他们谨慎地准备绕过这个诡异人影时,顾倾城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钢笔拨弄了一下地面那堆碎纸片。她从中挑出一张相对完整的碎片,上面用一种极其僵硬、仿佛印刷体般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规则一:在“沉默区”请保持安静,任何多余的声音都会引来“清理者”。】
“沉默区?”顾倾城刚轻声念出这三个字。
“咚!”
那面壁摇晃的人影猛地停止了动作。
下一秒,它以一种完全违反人体结构的、脖颈一百八十度旋转的方式,将一张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片平滑惨白的“脸”转了过来,对准了他们三人!
没有眼睛,但三人同时感到一股冰冷的、充满审视意味的意念锁定了他们。
同时,走廊尽头那原本相对“安静”的黑暗深处,传来了沉重、拖沓,并且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糟了!触发规则了!”陆见微心头一凛。
那张无面“脸”的平滑皮肤下,突然如同打字机般凸起一行扭曲的血色文字:
【检测到噪音……呼叫清理……】
“后退!原路返回!快!”陆见微当机立断。
陈启山反应极快,立刻转身,盾牌依旧对着无面人和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掩护着顾倾城和陆见微快速后撤。
然而,他们来时的路,那原本空旷的走廊,不知何时,竟被一扇锈迹斑斑、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铁栅栏门给封锁了!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结构复杂的老式铁锁。
前有未知的“清理者”逼近,后有铁门封锁,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正在“呼叫援军”的无面怪影!
绝境,在进入场景不到十分钟,便骤然降临。
“妈的,这才刚开始!”陈启山骂了一句,将盾牌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神凶狠地盯着脚步声传来的黑暗,“队长,怎么办?硬闯吗?”
顾倾城则快速检查着铁门和门锁,语速飞快:“锁的结构很复杂,是机械密码与某种能量印记双重锁死,暴力破坏需要时间,而且可能引发更大动静!”
陆见微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无面人、逼近的脚步声、紧闭的铁门,最后落在顾倾城手中那张写着规则的碎纸上。
“规则一:在‘沉默区’请保持安静,任何多余的声音都会引来‘清理者’。”
声音……安静……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都别动!也别出声!”陆见微猛地低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因为能力被压制而产生的烦躁感,将全部精神集中起来。他不再试图调动被削弱的阳气去绘制强力的攻击或防御符箓,而是将一丝微不可查的阳气,混合着自己的精神力,极其精细地操控着,在虚空中缓缓勾勒。
他不是在画符,而是在“编织”一个极其简易的、基于他对“静”与“藏”之道理解的隔音结界的雏形!这并非茅山道术中的固定术法,而是他在法则压制下,被迫对自己所学进行的一种全新理解与应用尝试!
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轻柔地将三人笼罩在内。
也就在结界成型的瞬间,那沉重的脚步声在他们前方约五米处的黑暗边缘停了下来。隐约能看到几个高大、扭曲、穿着类似束缚衣的黑影在那里徘徊,它们似乎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开始漫无目的地左右晃动。
而那个无面人“脸”上的血色文字也渐渐隐去,它重新缓缓地将“脸”转了回去,继续面对墙壁,开始了那“咚……咚……”的、有节奏的摇晃。
危机,似乎因为陆见微这临危的、超越常规的领悟而暂时解除了。
陈启山和顾倾城都松了口气,惊讶地看向陆见微。他们能感觉到,周围的声音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过滤了,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轻微了许多。
陆见微脸色有些苍白,这并非力量消耗过大,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和尝试新方法带来的疲惫。他指了指旁边一扇虚掩着的、门牌上写着【杂物间】的房门,用眼神示意。
三人悄无声息地、如同影子般滑入了杂物间,轻轻掩上了门。
狭小、堆满废弃医疗器械和破烂床单的杂物间内,三人靠着墙壁,在昏暗中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这才只是开始。沉默区的规则,以及那未知的清理者,已经给他们上了深刻的第一课。在这座【遗忘病院】里,蛮力与固有的技能,或许远不如对“规则”的理解与遵守来得重要。
而寻找并摧毁那三个“存在锚点”的漫长黑夜,才刚刚揭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