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牙行时,沈清钰仍有些恍惚。
两千两银票竟换来了金水街一中三小四间铺面,以及锦绣街三间大铺的房契地契,外加一份与冬木商行合作的经营文书。
张牙人办事果然周到,所有契书都加盖着鲜红的官印,在阳光下泛着朱砂的光泽。
沈清钰摩挲着纸张边缘,指尖传来微微的粗糙感。
他比谁都清楚,若非秦牧时与冬木商行的关系,单凭两千两银子绝不可能拿下这般优质的产业——光是锦绣街那间预备开客栈的还带着个宅子的铺面,市价就要五百两。
秦牧时站在一旁,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自沈清钰签下那份文书起,便已与他绑在了一条船上。这艘船既已启航,便再无回头之路。
他轻抚沈清钰的发顶,温声道:“钰哥儿先去马车上歇着,我与钱管事还有些细务要交代。”
待那道清瘦身影消失在马车帘幕后,张牙人立即上前禀报:“秦公子,帽儿巷尾那套二进宅院,房主咬定三百两,承诺银货两讫,当日便腾房。”
张牙人拭了拭额角细汗。这般规格的宅院市价不过二百五十两,那房主分明是瞧出他们急用,才敢如此坐地起价。
秦牧时神色从容地从斜背包中取出几张银票,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无妨,尽快办妥。待房契地契交割完毕,直接交给钱管事便是。”
他略作停顿,又补充道:“从今往后,锦绣街所有铺面都交由钱管事打理,若有要事,直接寻他即可。”
“谨遵秦公子吩咐。”张牙人连连作揖,攥着银票匆匆离去,青石板路上只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秦牧时转身看向钱管事,沉吟片刻后吩咐道:“钱穆,锦绣街的铺子就交给你了。所有铺面维持现状:已出租的续签转租契约照常经营;空置的铺子暂且不要招租。另外……”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寻个合适的时机,约漕帮二当家一叙,就说我备了薄酒相待。”
钱管事躬身应道:“是,主子。”
“府城那边可有异动?”
“果然不出主子所料。”钱管事压低声音,“您前脚刚离开府城,严家就有人按捺不住,又打着冬木商行的幌子在外招摇。不过我已派人盯着,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说到这里,钱管事忍不住笑道:“说来也怪,这次严有德和他父亲倒是安分得很,想必是上次的教训让他们长了记性。”
秦牧时微微颔首:“做得不错,继续盯着严家。”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柔和了几分,“你既已知晓我与沈夫郎的关系,日后待他要如待我一般,凡事以他为先。”
得到钱管事的郑重承诺后,秦牧时这才放心地走向马车。
掀开车帘的瞬间,阳光倾泻而入。只见沈清钰正倚窗而坐,修长的手指轻托香腮,明媚的日光为他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染上了细碎的光晕。
“钰哥儿,都安排妥当了。”秦牧时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你那三间铺子,我打算这样安排:街首开间酒楼,绸缎铺那间开设珍品坊专卖海外奇珍,街尾开家客栈。等漕帮的事解决,我们的生意就能红红火火地开张了。”
沈清钰转过头来,眉头微蹙,担忧道:“可漕帮势力盘根错节,尤其那大当家行事狠辣,不是个讲理的,只怕我们应付不来。”
秦牧时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手,安抚地摩挲着:“钰哥儿不必忧心。漕帮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二当家与大当家积怨已久,我自有办法与他合作。况且……”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有冬木商行做后盾,再加上这些铺子的生意,谈判的筹码足够了。”
“贸然接触漕帮二当家,会不会太冒险了?”沈清钰不自觉地咬了下唇,眼中忧虑更甚。
“无妨。”秦牧时眼中寒光一闪即逝,语气却依然温柔,“富贵险中求。这运河上,可不止漕帮一家独大。”
冬木商行以海运起家,如今已将商业版图拓展至内河航运领域。
此番朝廷大举疏浚拓宽运河,对商行而言是天赐良机,正是打通南北水运命脉、构建全国商业网络的绝佳契机。
而漕帮这颗毒瘤,不仅在码头上横行霸道,收取保护费,更对往来商船层层盘剥,已然严重威胁到冬木商行的河运利益。
若不能妥善解决这个祸患,就只能将其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沈清钰闻言,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轻声道:“既然你已有谋划,我便信你。”
他抬眼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声音渐低,“只是这一切才刚开始,前路不知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你……”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轻叹,“千万要小心。”
秦牧时展臂将他揽入怀中,在其发间落下一个轻吻:“生意上的事都交给我。钰哥儿,你只需安心等着分红便是。”
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沈清钰顺势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耳畔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嘴角不自觉漾起甜蜜的笑意。
两人相依的静谧时刻,突然被“噼里啪啦”的雨声打破,密集的雨点如珠落玉盘般砸在马车的顶棚上。
“下雨了。”沈清钰好奇地掀开车帘,几滴调皮的雨珠趁机钻入车内,打湿了他的衣袖。他连忙放下帘子,却见秦牧时已体贴地为他拂去衣袖上的水渍。
雨势渐猛,豆大的雨珠在车顶汇聚成晶莹的细流,顺着弧度倾泻而下,在车窗前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帘。
密闭的车厢里,雨声与远处隐约的闷雷交织,车轮碾过泥泞路面时溅起的水花,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更添几分喧嚣。
这场秋雨来得急去得快,待马车行至沈家后巷口时,已转为零星细雨。
沈清钰正要拉开车帘下车,却被秦牧时一把拽回温暖的怀抱。
“钰哥儿,真无情。”秦牧时委屈地抿着唇,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修长的手指轻点自己的唇瓣。
沈清钰耳尖微红,却还是顺从地凑上前,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未及退开,便被秦牧时有力的臂膀紧紧环住,将这个浅尝辄止的亲吻化作缠绵悱恻的深吻。
雨声渐远,两人的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与心跳。
直到沈清钰气息紊乱地轻推他的胸膛,秦牧时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怀抱,却仍用指腹轻抚着他泛红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