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虚空乱流中沉浮、撕扯,仿佛过去了漫长纪元,又仿佛只是刹那光阴。
当墨辰的五感重新回归身体时,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从左肩蔓延至全身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细针反复穿刺。紧随其后的是极致的虚弱,体内那缕淡金色的溪流近乎干涸,只剩下微弱的火星在黯淡闪烁。强行引动“虚空镜芯”和催动挪移阵的反噬,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潜力。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阳光?
他猛地清醒了几分,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眼前不再是葬魂谷那永恒的灰暗与死寂,而是一片他几乎快要遗忘的景象——
蔚蓝如洗的天空,几缕白云悠然飘过。温暖明亮的阳光洒落下来,带着令人沉醉的暖意。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芬芳,以及……浓郁而纯净的天地灵气!这灵气虽不及灵枢殿内那般精纯澎湃,却充满了勃勃生机,没有丝毫蚀灵之气的污染!
他们躺在一片柔软的青草地上,周围是苍翠欲滴的林木,枝叶间传来清脆悦耳的鸟鸣。远处,隐约可见连绵起伏的、覆盖着茂密植被的山峦轮廓,云雾缭绕,一派祥和宁静。
这里……是哪里?
“云苓……”他声音沙哑地呼唤,急忙看向身旁。
云苓就躺在他不远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但胸膛尚有起伏。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心力,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她紧握的翠绿竹杖倒在一旁,杖端的石铃沾着草屑,黯淡无光。
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冲击着墨辰的心神,让他几乎要瘫软下去。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他和云苓都身受重伤,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必须尽快恢复行动能力,确保安全。
他强忍着剧痛,尝试运转功法,汲取周围纯净的灵气。然而,经脉的创伤比他想象的更严重,灵气涌入时带来的不是滋养,而是更强烈的刺痛,效率极其低下。他不得不放弃,转而检查自身的伤势。
左肩的伤口最深,是被空间刃所伤,残留的撕裂之力虽然被“混沌初火”净化了大半,但伤口本身亟需处理。他撕开染血的衣衫,露出狰狞的伤口,从云苓腰间的储物袋中——幸好这东西还在——翻找出她之前准备的、用于外伤的“生肌止血散”,小心翼翼地洒在伤口上。药粉触及皮肉,带来一阵清凉,疼痛稍减。
他又找出云苓配制的“回灵散”和“固元丹”,自己服下一份,又将另一份小心翼翼地喂入云苓口中,助她化开药力。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了虚弱的冷汗。他靠坐在一棵大树下,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一边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调息,试图引导那微弱的药力修复受损的经脉。
此地的灵气环境远超青岚村,甚至比万壑丘陵未被侵蚀的区域还要好上数倍。若在平时,在此修炼必定事半功倍,但此刻,他只能像修补破裂容器般,艰难地引导丝丝缕缕的灵气,温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的鸟鸣相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墨辰感觉到体内的剧痛稍微缓解了一丝,那缕淡金色的溪流也恢复了一丝游丝般的活力。而云苓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了一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猛地坐起,紧张地环顾四周,直到看到靠在树下的墨辰,以及这片生机盎然、灵气充盈的陌生之地,才长长地、彻底地松了口气,整个人仿佛虚脱般软了下来。
“我们……逃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与难以置信。
“嗯。”墨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几分安定,“这里灵气纯净,没有蚀灵之气,应该是一处安全的所在。”
云苓感受着周围的环境,眼中渐渐焕发出神采:“好浓郁的生机……这里的草木灵气,比我家族药圃最鼎盛时还要旺盛!”她作为药师,对生机之力最为敏感。
她挣扎着起身,检查了一下墨辰肩头的伤口,又给自己把了把脉,眉头微蹙:“你的经脉受损很重,需要静养和专门的丹药调理。我的灵力也几乎耗尽,需要时间恢复。”
她看向墨辰,眼中带着询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墨辰望向这片未知的山林,目光深邃。脱离了葬魂谷的绝境,但前路依旧迷茫。他们需要弄清楚身在何处,需要找到一个可以安心养伤、并从长计议的落脚点。
“先恢复伤势,探查周围环境,确保安全。”他做出了最稳妥的决定,“然后,再决定去向。”
至少,他们还活着,并且摆脱了“寂灭之种”那令人窒息的阴影。在这片充满生机的青灵之地,新的希望,似乎正在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