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胡秋穿衣起床。这一夜,他没有合眼,满屋子烟味,起身倒了三次烟灰缸。最后,他笑道:“我终于把这辈子的烟抽完了。”
卫队长已在门口等他,另外还有两名卫兵。走出房门时,管家老李已站在院子。
昨天喝酒到深夜,三瓶酒,都没醉,反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管家老李没说话,伸出了右手。胡秋也伸出右手,使劲握了握管家老李的手。相视一笑,算是告别,胡秋走向了院门。
院门外,还有四个卫兵。胡秋看了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卫队长双手接过,点点头,带着四名卫兵,走向义街。
胡秋带着两个卫兵,走向南城司令部。
十分钟后,卫队长来到侦缉队大门前,对站岗士兵说道:“奉军座手令,把新四军女干部转移到司令部。”
站岗士兵不敢阻拦,赶紧放心。等卫队长走向监房,又赶紧向警备处长报告。
“怎么突然转移新四军女干部了?”警备处长一脸纳闷,但这不是小事,赶紧穿上衣服,裹着大衣,跑到院子。
四个卫兵已用担架,抬着无月走出监房,警备处长赶紧跑了过去。卫队长直接把手令,交给警备处长。
院子里亮着汽灯,亮如白昼。警备处长低头看了一眼,是胡秋亲手书写。他仍抬头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卫队长贴耳说道:“把人放在侦缉队,军座还是不放心,想着悄悄转移出去,就是游击队摸进侦缉队,也会扑空。”
警备处长明白了,竖起大拇指,拍马屁地说道:“此计甚妙,高,实在是高啊!”
“告诉士兵,谁敢走漏一点风声,军座肯定把他大卸八块。”
“这个肯定的,我保证还和昨天一样,严加防备。”
“这就对了,再说,把这位新四军女干部转移出去,你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谁说不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哥真怕游击队报复——就你们几个?多派点人手吧。”
“人少了,才能出其不意。”
“嗯嗯,想的周全,您路上小心。”
“好,再见。”卫队长手举盒子炮
五分钟后,卫队长带着担架,来到司令部。
胡秋已站在司令部院内,旁边多了两个卫兵,一共四个,牵着八匹马,别克轿车也已发动。这么冷的天,引擎需要预热。
车门打开,牵马的卫兵来到担架前,把无月从担架上抬下来,披上和平军官的大氅,戴上帽子,小心抬进车内后排座山。
无月没有反抗,刚才卫队长小声对她说了,不要出声,我们救你出城。无月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敌人设下的圈套。但她无能为力,她的双手双臂已经发麻,浑身无力,嘴依然被堵着。
胡秋和另外一个卫兵也坐上车,胡秋小声说道:“请你再委屈一会。”
车启动了,出了院子,又右拐,来到南门。坐在马上的卫队长把另外一份手令,交给值守连长。
连长打开手电,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紧急军务,我将赶赴邑县,请开城门。落款:胡秋。
再看后面轿车,连长赶忙挥手,命令打开城门。随着大门吱呀呀打开,连长站在一旁,举手敬礼。
“记住,保密。”卫队长交代一声,率先拍马,跑出城门洞。
前面四匹马,后面四匹马,簇拥着轿车,离开宋梁县城。没有开车灯,全靠前面战马卫兵手里拎着的一盏马灯带路,路不平,有些颠簸,司机小心驾驶着沿着大路。向南五里,绕过鬼子飞机场,又转向往东。
应该安全了,胡秋先取下无月嘴上毛巾,又让无月转身,解开了绳子。
无月交叉双手,揉着手腕,又活动一下同样发麻的嘴,扭头看着胡秋:“你是谁,为什么要带我出城?”
前面卫兵答道:“这是我们军座。”
“军座?”无月又扭头看着胡秋。
胡秋平静地看着黑洞洞的窗外,平静地回答:“我是胡秋。”
“你是胡秋?”无月一脸诧异。无风给她说过,正在策反胡秋,陆文亭已告知他,暂时不要报仇。但无月又不敢相信,胡秋会冒险来救她。
胡秋仍一脸平静:“对,我就是胡秋。”
“你带我去哪儿?”无月问。
“送你和你弟弟无风团聚。”
无月紧张了:“无风怎么了?”
胡秋小声回答:“他没事,估计这会还在想着怎么救你。”
车里面很暗,无月看不出胡秋表情,但直觉告诉她,胡秋应该是想救她。“你为什么要救我?”无月小声问。
“就像你被敌人抓住一样,纯属巧合。”胡秋淡淡地回答。
“可是,放了我,你怎么办?”无月又问道。
怎么办?胡秋已经想好了结果。其实,在和赵老板最后一次会面后,胡秋就想到了结果。那天夜里,赵老板不仅告诉胡秋,管家老李是军统,此时能坏你大事,必须想办法除掉他,赵老板还说,今后胡秋任务就是借助皇军之手,铲除游击支队。
胡秋不愿意,他告诉赵老板,鬼子凶残成性,已多次残害无辜百姓,现在打鬼子才是头等大事。赵老板不以为然,警告胡秋,无毒不丈夫,不要因为死了百姓,就忘了八路军、新四军已成为老头子的心头大患。
那天夜里,胡秋心凉了,也决定抗命。也就从那时起,胡秋就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因为他知道,赵老板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无毒不丈夫,往后为了抢功,会把杀害百姓的罪过扣在他头上。
没想到,无月被鬼子抓了,还送到宋梁县城,胡秋感到了棘手,也被逼到了墙角。如果无月死了,这又欠下一笔债。但冷静下来,这或许是上天给他的机会,最后一次帮游击支队,帮无风,也帮自己,用管家老李的话说,这是在救赎。
前面卫兵递给无月了水,还有饼干。胡秋一直没有说话,他累了,也困了,但睁着眼睛,看着东方渐渐明亮,太阳也跃出了东方地平线。通红的太阳,人仿佛也重获新生一样。
一个小时后,在沱河石桥边,战马和汽车停了下来。胡秋交给无月一封信,让她带给陆文亭,随后打开车门,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