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誓碑的裂痕在轰鸣声中撕裂至半人高，暗红血雾如活物般翻涌而出，裹着一道覆满暗鳞的身影。
那身影足有两丈高，背后六对暗翼如破布般垂落，每一片翼膜都渗着黑血，额间生着两支扭曲的骨角，眼眶里跳动的不是火焰，而是两簇凝固的血晶——那是被千年怨毒淬炼的执念。
你以为控制了血脉就能驾驭命运？冥渊的声音像锈剑刮过金石，震得林渊耳鼓发疼。
他抬起覆着鳞甲的手，指尖点向林渊眉心，真正的弑天之力，不是用来驯服的，是用来毁灭的！
话音未落，血誓碑周身腾起血色光雾，在两人之间凝出巨大的契约法阵。
阵纹是林渊曾在血脉里见过的咒文，此刻却倒转着旋转，像一张倒扣的巨网，要将他的魂魄扯进碑底。
林渊望着那法阵，喉间溢出极轻的笑。
他能清晰感知到，法阵里缠绕的每一缕力量都与自己的弑天血脉共鸣——那是冥渊试图用血脉同源的特性，将他变成新的容器。
可他的识海里还刻着九狱塔第九层的铭文：此塔非囚，乃门，此刻正随着心跳震动，将命运重构的力量一丝丝渗入血脉。
你说得对。林渊抬手，轮回剑嗡鸣着落入掌心，剑身上的九道刻痕泛着幽蓝微光，但不是作为容器，而是作为主人。
他的指尖按在胸口，那里跳动的不再是无序的暴烈，而是九狱塔的韵律。
当他双手结出九狱塔特有的锁渊印时，掌心腾起的青光直接穿透了血色法阵——那是被他重新定义的血脉之力，不再受契约扭曲，反而成了逆转封印的钥匙。
冥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那些原本束缚自己的锁链突然活了过来，链身上的镇压符文泛着刺目的金芒，竟调转方向，朝着他的脚踝缠来！
不可能！冥渊暴喝，背后暗翼猛地展开，带起的气浪掀飞了十丈外的玄骨。
那具原本静止的守灵傀儡撞在碑身上，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却又在血雾中缓缓站起，空洞的眼窝里渗出暗红液体，竟举着锈剑朝林渊逼近——这是冥渊的力量在操控血誓碑的守灵者。
林渊余光瞥见玄骨，眉峰微挑。
他能感觉到那傀儡的攻击里没有灵智，只有被血气驱动的本能，便暂时压下应对的念头，将全部心神集中在锁链上。
九狱塔在识海深处共鸣，每一层塔纹都在释放力量，将永恒禁锢的权限一丝丝抽离碑中法则。
你...你动了九狱塔的本源！冥渊终于慌了。
他的暗翼开始崩解，鳞甲下渗出黑血，锁链每缠紧一分，他的身影就虚淡一分，那是至高天道的囚笼，你根本不知道打开它会......
我知道。林渊打断他。
他的眼前闪过苏清璃被混沌侵蚀的脸，闪过她在古魔渊里为自己挡刀时的笑，闪过她寒毒发作时攥紧他手腕的指尖，但比起天道的囚笼，我更清楚自己要什么。
锁链的一声扣紧冥渊的咽喉。
这个曾经让整个弑天族堕落的存在，此刻竟像被抽干力量的凡人，暗翼碎成血雾，骨角寸寸断裂，只能用仅剩的理智发出嘶哑的嘶吼：你会后悔的！
当九狱塔完全解封，当......
话音戛然而止。
林渊的轮回剑抵住他心口，剑尖泛起的青光彻底吞没了他的身影。
血誓碑剧烈震颤，裂缝中的红光骤敛，仿佛连碑身都在为失去这千年囚徒而哀鸣。
玄骨的锈剑在离林渊三寸处停住。
它空洞的眼窝里，暗红液体突然凝成幽光的虚影——那是契约化身残留的意志。
林渊转头望去，正看见那虚影的指尖泛起细碎的光屑，像是某种法则被撬动的前兆。
你不属于这里。幽光的声音从光屑里渗出来，比之前更冷，像是冰锥扎进骨髓，你不能篡改碑中法则......
话音未落，虚影便随着玄骨的碎裂彻底消散。
林渊望着满地骨渣，又抬头看向血誓碑。
此刻的碑身终于恢复平静，表面的裂痕被一层青芒覆盖，像是被重新封印。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本命印记已经刻进了碑底，从今往后，这血誓碑的契约，将由他来掌控。
风卷着血雾掠过荒原。
林渊握紧轮回剑，转身望向东方——那里是他感知到苏清璃气息的方向。
九狱塔在识海深处轻颤，像是在回应他的执念。
他知道，这一战只是开始，当幽光的法则被篡改的消息传开，当九狱塔的异动被更强大的存在察觉，更大的风暴，才刚刚掀起序幕。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局中人。他是执棋者。
血雾渐散的荒原上，最后一缕幽光的虚影在玄骨碎裂声中迸成星屑。
林渊的掌心仍按在血誓碑上，指腹下的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涌——暗红褪作鎏金，像被淬过真火的锁链，沿着碑身攀至顶端。
你不属于这里！
你不能篡改碑中法则！幽光最后的厉喝还在耳畔震荡，此刻却连回声都散得干干净净。
林渊望着满地骨渣，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他能感觉到，方才那道冷彻骨髓的声音里，除了法则的冰冷，还藏着一丝近乎恐惧的震颤——那是契约化身意识到自身存在根基被动摇时的本能反应。
我不是篡改，而是重写。他对着空气说出这句话，指节微微发颤。
九狱塔在识海深处轰鸣，每一层塔纹都在往血脉里灌注力量，像无数根细针在血管里游走，疼得他额角渗汗。
但更烫的是心口——弑天血脉的暴烈与九狱塔的沉稳在此刻完美交融，仿佛两股被禁锢千年的洪流终于找到了共同的河道。
他想起在九狱塔第九层看到的铭文此塔非囚，乃门，原来所谓的，从来不是被动等待开启，而是要以自身为匙，强行凿穿命运的枷锁。
斩劫者归来……契约已认主。
沙哑的低语从脚边传来。
林渊低头，正见玄骨支离破碎的骨架在血雾中重新拼接。
这具原本只有本能的守灵傀儡此刻跪伏在地，空洞的眼窝里流转着金芒，锈剑坠地，骨指深深插入土中，像是在行某种古老的朝拜之礼。
血誓碑上的鎏金符文突然亮如白昼，一道金光顺着林渊掌心钻入体内，他浑身一震，脑海里闪过无数碎片：血色祭坛上的契约仪式、初代斩劫者持剑立碑的身影、被封印在碑底的千万道怨魂……原来玄骨口中的斩劫者，从来不是冥渊那样的堕落者，而是能驾驭契约、斩断因果的真正主人。
你不会成功的……终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
嘶哑的嘶吼撕裂空气。
林渊抬头，正见冥渊被金色锁链缠成茧状的身影。
那六对暗翼早已碎成血雾，扭曲的骨角断成数截，只剩一双血晶般的眼睛还在挣扎——但那光芒正随着锁链的收紧逐渐熄灭。
林渊能感知到，碑底的封印正在疯狂吞噬冥渊的力量，就像当初他吞噬那些被血誓束缚的修士。
这或许就是因果循环：当年冥渊用血脉为饵，将弑天族拖入堕落深渊；如今他用同样的血脉，将这份罪孽连本带利地还了回去。
像你一样困在碑底？林渊松开按在碑上的手，轮回剑嗡鸣着飞回剑鞘。
他望着冥渊逐渐透明的躯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至少我会站着进去，而你，是跪着被塞进去的。
冥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最后一丝力量化作尖啸：九狱塔……那是天道的囚笼！
等它完全解封，你会被……
话音戛然而止。
金色锁链地收紧，冥渊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碑中。
血誓碑震颤着发出嗡鸣，像是在为一个时代的终结奏响丧钟。
林渊望着重新归于平静的碑身，忽然想起在古魔渊里，苏清璃为他挡下那道致命攻击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坚定，却藏着几分对未知的坦然。
他摸向腰间的通讯玉符，那里还留着苏清璃最后传讯时的余温：渊哥，我在混沌海边缘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风卷着血雾掠过他的发梢。
林渊重新将掌心按在碑面上，鎏金符文在他掌下流转，契约之力如潮水般涌入体内。
他能清晰感知到，整个血誓碑的权柄正在向他倾斜：哪里封印着未消散的怨魂，哪里藏着历代守碑者的传承，甚至连碑底最深层的命运裁决法则，此刻都在向他展露真容。
欢迎来到真正的战场。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
林渊浑身一震，抬头望向血誓碑顶端——那里的鎏金符文正组成一道门的形状，门后是他从未见过的混沌色，像极了苏清璃传讯里提到的混沌海边缘。
九狱塔在识海深处剧烈震颤，第七层的塔纹突然亮起，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碑面，仿佛有个声音在催促：去，找到她，然后……
荒原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林渊望着东方天际翻涌的乌云，那里隐约传来雷鸣般的震动——是上界强者感应到了血誓碑的异变？
还是九狱塔的异动终于引来了注意？
他不知道
但这一次，他的掌心有血誓碑的权柄，识海有九狱塔的轰鸣，而他的剑——轮回剑的剑鞘上，九道刻痕正泛着幽蓝微光——已经很久没有饮过真正的强敌之血了。
苏清璃。他对着风轻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通讯玉符，等我。
血誓碑在他身后重新闭合，鎏金符文在残阳下泛着暖意。
而在碑底最深处，一道被封印千年的意志缓缓睁开眼，望着那道正在融入契约的身影，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