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穿过虚空裂缝的瞬间，耳膜被仙域的灵气震得嗡鸣。
他本能地掐了个定身诀，却发现这里的法则比混沌海更粘稠，灵气像浸了蜜的丝线，黏在经脉上拖慢动作。
清璃...他喉结滚动，神识如游鱼般窜出。
方才穿越时捕捉到的那缕寒梅香还残留在识海边缘，是苏清璃常用的清心香粉味道。
她定是在此停留过，或许不过半日——那抹气息里还带着未散尽的冰魄草苦香，正是她寒毒发作时需要的药材。
站住！
粗哑的断喝惊散了神识。
林渊抬眼，三个玄色道袍的修士正从云端踏来，腰间玉牌刻着玄天宫三字。
为首者面有刀疤，指尖点着他脚下：新来的下界修士？
懂不懂规矩？
飞升税交了再走。
林渊目光扫过三人腰间鼓起的储物袋——其中两个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
仙域规矩他早从下界典籍里听过，所谓飞升税不过是上界势力盘剥下界修士的由头，少则百年积蓄，多则要割半条灵脉。
没有。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刀疤修士瞳孔一缩，忽然笑出声：有意思，这届飞升者倒是硬气。他身后两个年轻修士跟着嗤笑，其中一个甚至掏出锁链：听说下界有个叫林渊的，斩过金丹杀过化神，莫不是你？
林渊心底一沉。
他在下界的名声传到这里了？
但此刻更要紧的是苏清璃的线索。
他正要错开三人，刀疤修士已欺身而上，掌心凝聚的雷球直取面门：给脸不要脸！
仙域的天，是玄天宫的天——
话音戛然而止。
轮回剑出鞘时带起的风，先刮碎了刀疤修士的道袍。
林渊甚至没抬手腕，剑鸣声里，因果之力如无形丝线缠上三人神魂。
刀疤修士的雷球在半空凝住，他瞪大眼睛，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剑刃上裂开——那不是倒影，是他的三魂七魄正被一点一点抽离。
你...你敢...他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另外两个修士这才反应过来要逃，可脚腕像被万斤巨石压住，只能看着自家师兄的额头渗出血珠，整个人像被抽干的皮袋，砸在地上。
围观的修士群里炸开惊呼。
有人认出轮回剑的纹路，倒吸冷气：那是...因果剑道？更多人后退三步，目光里既有恐惧又有兴奋——仙域太久没见过下界修士硬抗上界势力了。
林渊收剑入鞘，剑鸣余音撞得云层散了片。
他正要继续追寻苏清璃的气息，忽然觉得后颈发凉。
抬头望去，云端不知何时立着道玄色身影。
那人负手而立，眉骨处有道淡青印记，眼尾微挑，连呼吸都像带着某种规则。
执法殿墨寒。对方开口，声音像冰锥敲在玉板上，扰乱仙域秩序，当诛。
林渊瞳孔骤缩。
墨寒身上的气息比他见过的所有大乘期都厚重，那是规则之力的压迫感——此人至少是合道境，甚至更高。
他瞬间做出判断：硬拼必死，逃是唯一选择。
轮回狱，开。他咬破舌尖，鲜血溅在腰间九狱塔上。
第七层塔门应声而开，一股熟悉的时空乱流裹住他。
视野突然扭曲，他看见自己方才站的位置被墨寒指尖射出的法则光刃洞穿，听见围观修士的尖叫被拉长，像卡在琴弦上的颤音。
再睁眼时，他已身处一座偏僻山谷。
山风卷着腐叶味灌进鼻腔，林渊靠着岩壁滑坐下去，额头沁出冷汗。
轮回狱回溯时间的能力每次使用都要消耗十年寿元，方才为了躲墨寒，他几乎榨干了半条命。
咳...他捂住嘴低咳，指缝间渗出血丝。
正欲运转功法调息，风里突然飘来股怪味——不是腐叶的霉，是种焦糊里混着甜腥的气息，像...丹炉炼废了的灵草？
林渊眯起眼。
山谷深处的雾比外围浓，他看见雾里有暗红反光，像是什么金属器物的光泽。
更诡异的是，风里似乎裹着极轻的呜咽，像是有人在极低处哭嚎，可神识扫过去，只触到层若有若无的屏障。
他握紧轮回剑，慢慢站起身。
苏清璃的线索还没断，九狱塔的秘密才刚掀开一角，而这山谷里...
林渊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红光，忽然想起太虚说的。
或许仙域的天，比他想象的更黑。
（山雾深处，一座足有十丈高的青铜丹炉正在嗡鸣。
炉身刻满倒悬的锁链，炉口飘出的黑雾里，隐约能看见半截染血的灵根，正被丹火慢慢炼化。
）林渊的鞋底碾过一片腐叶，脆响惊得雾中红芒微微晃动。
他喉间的血腥气还未散净，却生生压下运转功法的冲动——雾里那股焦甜的腥气愈发浓烈，混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根细针扎着识海。
噗——
一声闷哼刺破雾幕。
林渊脚步顿住，神识如丝般探入雾中，触及的刹那便皱起眉——那是道几乎要消散的灵识，像风中残烛，却在他靠近时突然剧烈震颤，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渴求。
拨开最后一层雾霭时，林渊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十丈高的青铜丹炉矗立在山谷最深处，炉身倒悬的锁链泛着幽蓝冷光，每道链痕里都凝着暗红血晶。
炉口翻涌的黑雾中，数十截灵根正被丹火炙烤，焦糊的灵气里裹着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些灵根并非无主之物，每截根须末端都连着半具人身！
被剥去灵根的修士像断线傀儡般吊在锁链上，皮肤呈现病态的灰白，双眼翻白却仍在抽搐。
他们的丹田处翻卷着血肉模糊的创口，那里本该是灵根生长的地方。
林渊看见其中一人的手腕上系着半截蓝绳，绳结是下界常见的同心扣——这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或许昨日还在为筑基兴奋，今日便成了丹炉里的。
救...我...
微弱的气音从丹炉左侧传来。
林渊转身，看见石缝里蜷着道人影。
那修士的灵根已被剜得干干净净，腰间却还挂着块碎裂的玉牌，刻着二字——正是下界曾经名震一方的苍梧宗标识。
林渊记得三年前苍梧宗被魔修屠宗，幸存者应该早该散入各界，没想到竟在此沦为苦役。
他蹲下身，指尖按上对方颈脉。
脉息细若游丝，却在触及的瞬间爆发出极强的生命力。
那修士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布满血丝的手死死攥住林渊衣袖：别...别用灵气渡我...他们会察觉...他咳得全身发颤，嘴角溢出黑血，我叫陆鸣...苍梧宗内门大比第一...被玄天宫的人抓来...剥灵根...炼命种...
林渊的手指在发抖。
他见过太多生死，但眼前这人的眼睛里没有绝望，只有灼烧的恨意：他们说...下界修士的灵根最纯...适合养命种...你看丹炉里的黑雾...陆鸣突然拽着他的手按向地面，挖开...下面有密道...我偷看过...命种...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那边有动静！
速去查看，若是跑了苦役，你我都要受鞭刑！
脚步声如暴雨般逼近。
林渊抬头，看见十余个持着黑缨枪的守卫从雾中冲出，为首者腰间挂着玄天宫令牌——正是方才被他斩杀的刀疤修士同宗！
陆鸣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将一枚温热的玉简塞进林渊掌心，这是丹炉结构图...他们在最底层养...养...他的声音渐弱，瞳孔慢慢涣散，告诉苍梧...告诉下界...别信仙域的...光...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
林渊合上陆鸣的眼睛，将他的尸体轻轻放平。
他能感觉到掌心的玉简还带着体温，里面刻着的不只是地图，更是一个修士最后的尊严。
杀了那外来者！守卫的吼声震得雾霭翻涌。
林渊站起身，轮回剑在鞘中轻鸣。
他本可以杀出去，但陆鸣的话像把重锤砸在心头——究竟是什么？
为何仙域要如此残忍地剥取灵根？
苏清璃的寒梅香还未彻底消散，或许也与这有关。
他转身冲向丹炉后方的岩壁，指尖划过陆鸣方才按过的位置——石缝里果然嵌着块活动的青石板。
石板下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扑面而来。
林渊跃入密道的瞬间，身后传来守卫的惊喝：追！
别让他进命种之库！
密道里没有光，林渊只能凭借神识摸索。
石壁上的符文随着他的移动微微发亮，是某种古老的封禁术法。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青铜门，门高九尺，宽可三人并行，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每个符文里都流转着暗红的光。
门中央，四个大字在神识中显化：命种之库。
林渊的手指抚过门纹，能感觉到门内传来的脉动，像有什么活物在沉睡。
守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回头看了眼密道入口透来的微光，又转视青铜门——门后究竟藏着什么？
能让仙域势力用无数修士的灵根喂养？
能让陆鸣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传递消息？
他深吸一口气，掌心按在门上。
门内的脉动突然剧烈起来，仿佛感知到了外来者。
林渊能听见门后传来类似心跳的轰鸣，混着某种介于婴儿啼哭与巨兽低吟的怪声。
他的神识刚触及门缝，便被一股沛然大力弹回，脑海里闪过片段画面：无数泛着幽光的悬浮在暗室中，每个种子都裹着半透明的膜，膜内隐约能看见人脸——那是...苏清璃？
密道入口传来守卫劈砍石壁的声响。
林渊收回手，将玉简贴身收好。
他望着青铜门，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穿黑暗。
仙域的天，他要亲手撕开看看；所谓的命种，他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门内的心跳声还在继续，像在回应他的誓言。
林渊握住轮回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清璃，等我。他低声呢喃，不管这门后是什么，我都会踏碎它。
话音未落，青铜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门缝里渗出一缕微光，照在林渊脸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光不是灵气，更像是某种...生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