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惊鸿的手按在腰间的铁尺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定那三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影。
云珠倒在不远处,嘴角渗血,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双手被粗绳勒得发紫,脚踝处满是擦伤,像是被人拖行至此。
风从巷口灌入,卷起地上灰烬,在空中打着旋。她怀中的铜镜忽然发烫,热度迅速蔓延,几乎要灼穿衣料。
还没来得及反应,镜面猛地一震,一道红光疾射而出,撞上墙壁。光影扭曲,渐渐凝聚成一张脸——柳如眉。她嘴角噙着冷笑,双眼空洞却透出森然恶意。
“你还不该活着。”声音直接在耳边响起,并非来自镜中。
话音未落,地面微微颤动。四个黑影自墙角缓缓爬出,动作僵硬,关节发出咔咔声响。她们身着旧式宫女服,脸上涂着白粉,额心绘有暗红色符文,与密室壁画上的图案如出一辙。那些符文幽幽闪烁,令人不寒而栗。
凌惊鸿一把将云珠拽到身后,自己挡在前方。第一个傀儡猛然扑来,手臂骤然拉长,指尖化作利刺直取咽喉。
她侧身闪避,铁尺横扫,重重砸中对方手腕。骨裂声响起,可傀儡毫无停顿,另一只手立刻抓向她的脖颈。
她后退半步,脚跟抵上灶台边缘。空间狭窄,难以腾挪。第二个傀儡从左侧袭来,第三个封住退路,第四个则静立远处,额心符文忽明忽暗。
她瞬间明白——这些并非寻常机关人偶,而是以血祭符文驱动的杀器,目的就是阻止她追查真相。
方才那一击虽断其骨,真正令其迟缓的却是铁尺击中时散落的微光。弱点,在额头。
但此刻四面围攻,她还要护住云珠,根本无法精准出手。
远处的傀儡缓缓抬手,掌心浮现出一面小铜镜,与她怀中那面一模一样。两镜同时发烫,红光相连,仿佛有无形丝线牵引。
其余三具傀儡动作陡然加快,攻势愈发凶狠。一具扑向胸口,一具绕至背后欲锁双臂,最后一具跃起,直踩脊背。
凌惊鸿咬牙,猛然将云珠推向灶台角落,自己向前翻滚,险险避开踩踏。顺势抽出火折,点燃身旁干草。
火焰腾起,照亮整条巷子。傀儡似畏光芒,动作微滞。她抓住时机,纵身跃上灶台高处。
那面悬浮的铜镜仍在传递能量。唯有切断联系,才能终止操控。
她抚了抚怀中的镜子。盖子紧闭,内里却不断震动。她不敢轻易开启,唯恐引发变故。
远处傀儡高举铜镜,符文亮至极点。其余三具仰头,额心裂开细缝,红光喷涌而出。
不能再等了。她纵身跃下灶台,不攻敌,反扑向燃烧的草堆。扯下外袍裹住手掌,抓起带火枯枝,狠狠砸向墙上的光影。
火光炸裂,影子扭曲溃散。远处操控的傀儡身躯一僵,铜镜坠地。其余三具亦戛然止步,如断线木偶般轰然倒地。
她尚未喘息,怀中铜镜骤然剧烈震动,盖子弹开。
柳如眉的虚影再度浮现,这次更为清晰,几乎触手可及。她张口说话,无声无息。凌惊鸿却看清了唇形——
“第七个,轮到你了。”
话未说完,地上四具傀儡开始抽搐,额心符文重新亮起,颜色转深,近乎漆黑。
它们缓缓站起,动作更迅捷、更沉稳。其中一具弯腰拾起铜镜,握在手中,镜面对准凌惊鸿。
两镜相对,空气泛起微澜。
凌惊鸿胸口一窒,仿佛被人扼住呼吸。她急忙合上自己的镜子塞进怀里,心跳却越来越快,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不是简单的袭击。铜镜正在吸取她的气息,如同前世冷宫中那低语一般,是在试探“癸未献祭者”的血脉。
必须毁去一面镜子,方能斩断连接。
可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
她忽然想起密室石案背面的刻痕——她亲手留下的“凤”字第一笔。那个标记唯有她知晓。若此镜为真,必有感应。
她伸手探入怀中,指尖触及铜镜边缘。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启。
镜中映出她的面容:脸色苍白,眼神冰冷。
就在凝视之际,镜中人的瞳孔微微一缩,嘴角略向下压。
这不是她的神情。
她立刻合上镜子,心中已有决断。
真正的铜镜,会映出不属于她的情绪。它是活的,有意识,甚至……在模仿她。
此刻操控傀儡的,是假镜。一场诱她暴露真镜的陷阱。
她望向手持铜镜的傀儡,忽然笑了。
下一瞬,她主动冲出,不再闪避其他傀儡的攻击。
一具拦在面前,她踢中膝窝,借力跃过;另一具自背后袭来,她以铁尺格挡,震开手臂继续前冲。
距离只剩三步时,她自袖中抽出银针,瞄准傀儡手中铜镜中心掷出。
银针穿透镜面,未碎,反而缓缓陷入。紧接着,镜面龟裂,红光自缝隙溢出。
傀儡发出一声尖啸,整个人炸成碎片。其余三具同时颤抖,符文逐一熄灭,最终轰然倒地。
巷子重归寂静。
火焰将尽,仅余几点火星闪烁。凌惊鸿倚墙喘息。低头看向怀中铜镜,盖子紧闭,热度已退。
她取出镜子,轻轻摩挲背面纹路。这些线条不似装饰,倒像某种封印。
云珠仍躺在角落,气息微弱。她走过去蹲下,探了探鼻息,还好,尚存一缕生机。正欲抱起人离开,忽然察觉铜镜传来异样波动。
她猛然抬头环顾四周。地上四具残骸静静躺着,毫无动静。
可铜镜越来越烫,盖子边缘竟渗出一丝红雾。
她试图合紧,镜面却自行开启。
里面没有她的脸。
只有一片黑暗。
随即,黑暗中走出一道人影。
穿着与她相同,身形一致,连发丝长度都分毫不差。
那人望着她,抬手轻抚自己的脸颊,动作比她慢了半拍。
然后开口。
声音与她一模一样。
“你以为毁掉假镜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