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山坳里并无甚新奇景致,除了嶙峋怪石便是枯骨衰草,阴风卷过,只带来一片萧瑟。容易慧带着东方启和炎煋大致探查了一圈,除了确认此地阴气浓郁、生机断绝之外,并未发现任何与织梦或影鸦教相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这一圈走下来,吹了吹冷风,动了动筋骨,容易慧纷乱的心绪倒是奇异地平复了不少。
她一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容易慧啊容易慧,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不就是一段感情吗?谈的时候开心就好,现在他不明不白地甩脸子,难道你还要巴巴地去求他解释、看他脸色不成?”
“你的世界又不是只有他司砚慈一个人。你还有爹娘哥哥,有竹风剑兰,有落落,有东方启炎煋这些朋友,有天璇峰的师长同门……那么多在意你、需要你的人。”
“更何况,”她内视了一下自己那被强行压制的、充盈到发胀的灵力,以及潜意识深处对心魔的恐惧,“你自己头顶还悬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刀呢,身心俱疲,哪有那么多精力去猜他那些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她试图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来说服自己:“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是他自己什么都不解释,只会冷着脸挑刺。那就这样吧。爱咋咋地。”
这么一想,似乎豁然开朗。对啊,天下男人多的是,何必吊死在一棵脾气古怪还疑似擅长冷暴力的树上?她可是容家大小姐,九天玄宗核心真传,前途光明,干嘛要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逻辑上完美自洽,心情似乎也真的轻松了不少。
可是……
为什么心里某个地方,还是隐隐泛着酸呢?
那股酸意并不汹涌,却细细密密地蔓延开来,缠得心脏微微发紧,鼻尖也忍不住有点发酸。
好讨厌啊……
酸的我都想掉眼泪了……
她迅速眨了眨眼,逼回那点不争气的湿意,强迫自己扬起一个更灿烂的笑容,扭头对东方启和炎煋说:“看来这边没什么发现,回去吧?休整一下,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东方启和炎煋自然也看出她情绪并未完全好转,但见她不愿多提,便也默契地不再追问,只是点头应和:“好,回去再说。”
三人回到“白骨驿”时,司砚慈已经不在那间狼藉的石屋中,不知是去了另一间屋子,还是外出探查了。容易慧懒得关心,也刻意忽略掉心底那丝微不可察的失落,径直回了自己那间。
她拿出些灵食分给东方启和炎煋,自己也默默吃着,味同嚼蜡。石屋内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三人的身份玉牌几乎同时微微震动,收到了新的传讯。
是宗门执事堂直接发来的消息,显然是基于项阳他们汇报的情况以及宗门自身的情报网络做出了新的判断。
讯息内容简洁明确:【据查,叛徒沈织(织梦)与顾梦渝当年私奔途中,曾于葬骨山脉西北边缘的‘忘忧镇’短暂隐居数月,彼时感情甚笃,留有深刻印记。该镇距你等当前位置约两百里,或为沈织心神动荡、寻求慰藉之潜在目的地。即刻前往查探,谨慎行事,若有发现,及时求援,切勿轻举妄动。】
忘忧镇?
容易慧看着这个名字,微微一怔。私奔途中隐居过的地方……确实,人在遭受巨大打击、走投无路之时,很可能会下意识地逃往曾经觉得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寻求慰藉,哪怕那地方早已物是人非。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重要且方向明确的新线索!
东方启看完,立刻道:“忘忧镇?这个方向很靠谱啊!比我们漫无目的地搜黑风岭强多了!”
炎煋也点头:“嗯。值得一探。”
容易慧压下心中因新线索而泛起的波澜,也暂时将那些酸涩情绪抛开,深吸一口气道:“好,那我们就去忘忧镇。事不宜迟,稍微调息片刻,补充一下灵力,半个时辰后出发?”
“没问题!”东方启和炎煋齐声应道。
容易慧正准备回屋调息,眼角余光瞥见司砚慈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那间石屋的门口,显然也收到了传讯。他脸色依旧冷峻,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目光沉沉地扫过他们三人,最后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容易慧立刻扭开头,假装没看见,心里却忍不住哼了一声:看什么看?反正任务要紧,个人恩怨先放一边,但你也别指望我给你好脸色!
她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石屋外,司砚慈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新的线索出现了,目标似乎近在眼前,但他心中的郁结与那片被她无视的酸涩,却并未因此而消散半分。
前路通往那个承载过织梦短暂幸福的“忘忧镇”,而他们四人之间冰冷的气氛,却不知何时才能“忘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