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茅突然想起来,好久不见李瓶儿的身影了!
好像自从全力备战蹴鞠决赛以来,自己就忙得脚不沾地,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笑意,却又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女子了。
他不知道的是,为了不影响他与孙雪娥之间日渐融洽的感情,她自动选择了退避三舍,她甚至接受了蒋竹山的追求……
一股混合着愧疚与思念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转头,想向身旁正麻利指挥着仆妇们添酒加菜的孙雪娥询问。
就在此时,院门外一阵轻微的骚动。
只见西门庆的心腹家奴来福,带着几个随从,抬着一个看似沉甸甸的小箱子,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来福脸上全无平日的倨傲,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恐和古怪,眼神躲闪,甚至不敢直视吕茅。
他快步走到吕茅面前,躬身几乎到了九十度,双手将那小箱子高高举起,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
“武……武大官人,我家主人……特命小的将西门记糕饼行的所有地契、房契、文书账册一并送来。从今往后,西门记……归您了!主人说,是他自愿转让,绝无二话!”
说罢,也不等吕茅反应,将箱子往旁边桌子上一放,仿佛那箱子烫手一般,带着人如同被鬼撵着似的,头也不回地飞快跑了,消失在院外。
这一幕发生得极其突兀,一时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就送来了?
西门庆何时这么爽快了?
原本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小箱子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短暂沉默过后,所有人欢呼起来:
“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西门庆认输了!连铺子都送来了!”
“东家!您真是神了!”
众人纷纷举杯,向吕茅庆贺这彻底的、毋庸置疑的胜利!
被众人围在中央的吕茅,脸上却并未露出多少喜色。
他眉头微蹙,盯着那箱子地契,心中警铃大作。
不对劲!
十分的不对劲!
西门庆是什么人?
那是睚眦必报、手段狠辣、在清河县横行惯了的主儿。
即便输了蹴鞠,按他的性子,也绝无可能如此干脆利落,甚至堪称卑微地将他经营的产业拱手让人!
这不符合西门庆的行事逻辑!事出反常必有妖!
“怕是有诈……”吕茅心中暗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中飞速搜索。他努力回忆着前世翻阅过的《金瓶梅》原着情节。
一些关键的碎片开始拼接……
花子虚死后该到什么内容了?
有了!
杨提督……倒台!
一个关键的信息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是了!
原着中,正是这个时间点前后,朝中发生巨变,西门庆的最大靠山杨戬杨提督因事倒台,牵连甚广。
西门庆也因此一度吓得闭门不出,惶惶不可终日,四处打点以求自保!
是了!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西门庆绝非心甘情愿认输,而是遇到了远比丢失一个糕饼行恐怖得多的大麻烦——他赖以生存的政治靠山倒了!他自身难保,生怕再因任何争端引来官府的注意,所以才急于切割麻烦,息事宁人,将这烫手山芋,或者说是他暂时无暇顾及的产业赶紧丢出来,以求低调避祸!
这么说来这段时间西门庆是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不对!
他不来找我的麻烦,难道我就不能去找他的麻烦吗?
吕茅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扳倒西门庆。
而李瓶儿……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在那小院里孤单太久。
吕茅端起那碗一直没喝的酒,面向众人,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朗声道:
“诸位!今日之胜,仰仗大家!这酒,我敬大家!”
“干!”
欢呼声再次响彻院落……
夜深人静。
伙计们都回家去了,吕茅独自一人坐在账房里,窗外月色清冷,映照着他沉思的面容。
吕茅独自坐在案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面前摊开的,正是西门庆派人送来的西门记糕饼行全套地契文书,纸张上墨迹犹新。
不过他的思绪却飘向了更远处。
“西门庆……杨提督倒台……”
吕茅脑海中的信息与原着情节飞速对照、印证。此刻的西门庆绝非认输,而是被更大的恐惧攫住,如同惊弓之鸟。这确实是西门庆最脆弱的时候,也是原着中他凭借金银开道,险险过关的关键节点。
“让来保、来旺……带着重礼上东京,走蔡攸的门路,最终贿赂李邦彦,偷改文书……”
吕茅喃喃自语,原着中西门庆的“求生路线”在他脑中逐渐拼凑完成。
如果能斩断这条求生路线,倒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去劫道?
绝对不行,那是下策,且后患无穷。他吕茅作为一个穿越者亲自去做这等绿林勾当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但……如此肥美的“过路财”,若无人“照料”,岂不是暴殄天物?
如若把消息放给合适的人……
正思忖间,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嗒”声,如同夜猫落脚。
来了!
随即,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般滑入室内,正是鼓上蚤时迁。
“哥哥,小弟特来辞行。”时迁笑嘻嘻地拱手。
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此地热闹看罢,我还是去水泊梁山寻些耍子了。”
吕茅立刻起身,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
“时迁兄弟,今日之事,多亏你出手相助,否则我武大郎恐难全身而退。大恩不言谢!”
说着,他从桌下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布包,推到时迁面前。
“这里是五十两白银,区区心意,万望兄弟笑纳,路上也好做个盘缠。”
时迁眼睛一亮,也不推辞,顺手接过揣入怀里,笑道:
“哥哥客气了!路见不平,顺手牵……咳咳,顺手帮个小忙,何足挂齿!不过……”
他略一思忖,从怀中掏出一把物件儿扔在桌上:“既然武大哥如此客气,我也还武大哥一个人情。”
吕茅定睛一看,竟是十来支锋利的短箭。这么一来白日于春他们空空的箭管便解释得通了。
“多谢时迁兄弟仗义出手!”
吕茅倒头再拜,时迁赶忙扶住。
“时迁兄弟,既然你要往水泊梁山而去,我这里倒有个消息与你。”
说罢便把西门庆派家丁携金银前往东京的消息说与时迁。
“不下千两金银珠玉!”
时迁闻言,那双精明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干的就是这无本买卖,听到如此巨款,怎能不动心?
但随即他又皱起眉头,搓着手道:
“哥哥消息确实?只是……他既派心腹护送,必然谨慎,我孤身一人,怕是……”
吕茅见状,知道火候已到,便看似无意地提点道:
“兄弟所言极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过我听闻,此去东京,必经那十字坡地界。兄弟常在江湖行走,可曾听说,那十字坡前,有家酒店……”
时迁是何等机灵之人,立刻一拍大腿,眼中放出光来。
“十字坡!张青、孙二娘!”
他怎会不知那对专做“人肉包子”的夫妻?那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黑店掌柜!若是能与他们联手……
“哥哥的意思是……”
时迁看向吕茅,眼中充满了兴奋与了然。
吕茅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兄弟是聪明人,消息我告知于你,如何行事,全凭兄弟心意。只是切记,凡事需谨慎,安全为上。”
时迁心领神会,哪里还坐得住,当即拱手:“多谢哥哥指点迷津!事不宜迟,小弟这就动身,前去与那孙二娘‘合计合计’!哥哥静候佳音便是!”
说罢,他身形一晃,如一道青烟般穿窗而出,融入夜色之中,直奔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十字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