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宇文渊晋封陈微儿为“嘉宁公主”的旨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澜暗涌的湖面,激起了更为复杂的涟漪。朝堂之上,反对立后的声浪虽因皇帝的强势和这道擢升旨意而暂时压抑,却并未消散,反而在暗地里酝酿着更大的风暴。保守派臣工们表面恭顺,内心却更加认定陈微儿是“蛊惑君心”的妖女,否则何以让新君如此不顾礼法,一意孤行?
流言蜚语和无声的抵制,如同无形的蛛网,弥漫在紫禁城的空气中。陈微儿身处漩涡中心,感受得最为清晰。她深知,仅凭宇文渊的强势和太后的庇护,或许能暂时压制反对之声,但无法真正赢得人心,更无法让她未来的后位坐得安稳。强扭的瓜不甜,强立的皇后,终将是空中楼阁,随时可能因一阵风雨而倾覆。
她不愿成为宇文渊政治包袱,更不愿自己的存在成为朝局不稳的隐患。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施舍来的荣宠,而是凭实力赢得的尊重与地位。
于是,在一个宇文渊前来慈宁宫向太后请安,三人难得共处的午后,陈微儿做出了一个令宇文渊和太后都为之震惊的决定。
公主请命,三关服众
彼时,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慈宁宫暖阁内。太后正关切地问起朝中对立后之事的余波,宇文渊眉头微蹙,显然余怒未消。陈微儿静立一旁,待太后问完,她忽然上前一步,端端正正地跪在二人面前。
“微儿,你这是做什么?”太后讶然。
宇文渊的目光也立刻落在她身上,带着询问。
陈微儿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平稳清晰:“太后娘娘,陛下。近日朝堂因立后之事纷扰,臣女心中难安。陛下厚爱,臣女感激涕零,然,皇后乃一国之母,当德才兼备,使天下臣民信服。若因臣女之故,致使朝堂不宁,君臣离心,臣女万死难辞其咎。”
她顿了顿,迎上宇文渊深邃的目光,继续说道:“故,臣女斗胆,恳请陛下给臣女一个机会,也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哦?你想要什么机会?”宇文渊眸色微动,似乎猜到了什么。
“臣女愿设下三关考验。”陈微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若臣女能通过此三关,证明自己并非徒有虚名,确有辅佐陛下、母仪天下之能,届时再议立后之事,想必朝野上下,再无闲言。若臣女无能通过,则自请离宫,永不踏入紫禁城半步,以安众臣之心!”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太后惊讶地掩住了口,宇文渊更是霍然起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愠怒。
“胡闹!”宇文渊沉声道,“朕立何人为后,何需向臣子证明?你又何需如此妄自菲薄!”
“陛下!”陈微儿目光毫不退缩,“堵不如疏,压不如服。陛下初登大宝,正是需要凝聚人心之时。若以强权压服,恐生暗流。不若以此事为契机,向天下展示陛下任人唯贤、虚怀若谷的胸襟,亦让众人亲眼见证,陛下所选之人,确有其才!此乃一举两得之上策。”
她的话,句句在理,直指要害。宇文渊沉默了。他明白,陈微儿说的是对的。强行立后,后患无穷。而她提出的方法,虽然冒险,却无疑是打破僵局、堵住悠悠众口的最佳途径。只是……他如何舍得让她去冒这个险?那三关考验,岂是易与?
太后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皇帝,哀家觉得……微儿此言,不无道理。这丫头,是有大智慧、大魄力的。让她试试,或许真能收到奇效。”
宇文渊深深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微儿,看到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和自信。他了解她,知道她一旦决定,便不会回头。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朕准了!你要哪三关考验?”
陈微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从容道:“谢陛下!臣女所请三关,并非琴棋书画,亦非女红中馈,而是关乎国计民生之实务。”
“第一关,理财安民关。臣女请陛下予臣女一道手谕,允臣女查阅户部近三年钱粮账册及各地税赋奏报。十日内,臣女将呈上一份关于革新税制、充盈国库、纾解民困的具体条陈。届时,可请户部、内阁诸位大人共同评议,看臣女所言是否切中时弊,是否可行。”
“第二关,靖边抚远关。臣女请陛下给予北境边关近年军报、舆图及与周边部族往来文书之阅览权。十日内,臣女将献上一策,关于如何巩固边防、缓和与北漠关系、乃至开辟边贸之可行性方略。请兵部、枢密院诸位大人评判。”
“第三关,兴利除弊关。臣女请陛下准许臣女调研京杭漕运现状及工部所辖水利工程。十日内,臣女将提出一套整顿漕运、兴修水利、以利南北货殖畅通的方案。请工部及漕运司官员勘验。”
这三关,一关比一关宏大,一关比一关艰难!涉及的是国家最核心的财政、军事、经济命脉!莫说是一个深宫女子,便是朝中浸淫多年的老臣,也未必敢夸口能在十日内提出切实可行的方略!
太后听得目瞪口呆。宇文渊的眼中,却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紧紧盯着陈微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一般。这女子,竟有如此胆识和野心!她不是在为自己争取后位,她是在向整个帝国的官僚体系发起挑战!她要证明的,是她有资格与帝王并肩,共治天下!
“好!好一个三关考验!”宇文渊猛地一拍案几,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赏与豪情,“朕便依你!朕倒要看看,朕看中的女人,如何让这满朝文武,心服口服!”
他当即下旨,命各部配合,给予嘉宁公主最高权限查阅相关文书档案,但不得干预其思考判断,十日后,于太极殿前,设朝会公开评议!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当新帝旨意传出,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
保守派大臣们先是嗤之以鼻,认为陈微儿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取其辱。一个女子,竟敢妄议军国大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十日后在朝会上狠狠羞辱她,让她彻底颜面扫地。
而一些较为开明或持观望态度的官员,则感到无比震惊和好奇。这位嘉宁公主,究竟是何等人物,竟敢提出如此惊人的赌约?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即将挑战帝国最高难题的女子。
安国侯府内,陈明远闻讯后,惊得差点打翻茶盏,心中又是担忧又是隐隐的骄傲。柳氏母女则是又妒又恨,暗地里诅咒陈微儿最好一败涂地。
微儿的十日闭关
接下圣旨后,陈微儿便向太后和皇帝请旨,搬回了修缮一新的漱玉阁(因其公主身份,规制已提升),宣布闭门谢客,专心应对考验。
接下来的十日,漱玉阁灯火常明。陈微儿埋首于如山般的卷宗档案之中,凭借前世积累的宏观视野、逻辑分析能力和这一世对王朝实际情况的深入了解,废寝忘食地梳理、分析、推演。春桃和几个心腹宫女负责传递饮食和资料,赵铁则暗中调动悦来居和锦绣阁的信息网络,为她补充一些官方档案中缺失的市井实情。
她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将繁杂的数据转化为清晰的脉络,从浩如烟海的文字中捕捉关键信息,寻找问题的核心与解决的契机。这不仅是智慧的较量,更是意志的考验。
宇文渊虽未亲至,却时刻关注着漱玉阁的动静,命人暗中保护,并确保她所需的一切资料畅通无阻。他心中充满了期待,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他赌上的,不仅是陈微儿的未来,更是他自己的眼光和权威。
十日之期,转瞬即至。一场关乎个人命运、帝王权威乃至王朝未来的特殊朝会,即将在太极殿前上演。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想看看这位胆大包天的嘉宁公主,究竟能交出怎样的答卷。
陈微儿搁下笔,看着眼前三份墨迹未干的奏章,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更充满了锐利的光芒。她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