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窟深处的试炼场，终年被浓得化不开的魔气包裹。黑色雾气如活物般翻滚，不时凝结出一道道虚影——玄雷宗的紫雷龙张牙舞爪，丹霞宗的焚天炉喷吐着暗红色火焰，百花谷的毒雾像绿色绸带般缠绕，连清虚宗的浩然剑影都清晰得仿佛真人所使。
叶凝霜站在试炼场中央，淡紫色衣袍被魔气掀得猎猎作响，指尖凝着一缕冰蓝与墨黑交织的力量，那是“魔气融己”彻底融会贯通的模样。她望着迎面扑来的紫雷龙，没有像往日般凝聚冰盾硬挡，反而侧身避开雷龙的锋芒，指尖魔气凝成细如发丝的针，精准刺向雷龙脖颈处——那是玄雷宗雷法最薄弱的灵力节点，也是她这九天里摸透的“死穴”。
“咔！”
一声脆响，紫雷龙的虚影瞬间溃散，残余的雷光被她掌心的冰力尽数吸收，化作一缕缕淡蓝气流，融入丹田。叶凝霜微微吐息，丹田处的元婴散发着稳定的金光，元婴大圆满的境界早已巩固，连灵力流转都比之前顺畅了数倍。
“再来。”她轻声开口，话音刚落，三尊焚天炉的虚影从魔气中浮现，炉口同时喷出烈火，将她周身的空间都烧得扭曲。叶凝霜却不慌不忙，双手结印，周身魔气瞬间化作一层薄如蝉翼的膜，将火焰挡在外面——这是寂灭魔功第二层“魔御”的能力，她这九天不仅摸透了各门派功法的弱点，还将寂灭魔功练到了第二层，魔气的操控精度远超从前。
她盯着焚天炉的炉底，那里是火焰灵力的汇聚点。指尖冰魔之力暴涨，一道细长的冰刃裹着魔气，如箭般射向最左侧的炉底。“轰！”炉底的灵力节点被破，焚天炉的虚影瞬间黯淡，里面的火焰倒灌回去，反而将旁边两尊炉子的火焰冲散了大半。叶凝霜趁机欺身而上，魔气与冰力交织成网，不过三息，剩下的两尊炉子也尽数溃散。
“够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试炼场边缘传来，莫言之的黑袍在魔气中若隐若现，他缓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方干净的帕子，递到叶凝霜面前：“今日不必练了。”
叶凝霜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有些诧异：“师父？离除魔大会还有一天，我还能再巩固下……”
“修为够了，心态更重要。”莫言之打断她，目光落在她眼底的锐利上——这九天她练得太狠，眼神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战意，若是带着这份紧绷去决战，反而容易出错，“明日要面对的是数百正道修士，有清玄子的死士，有被蒙骗的散修，还有玄机子那个渡劫期大能。若心浮气躁，再好的修为也发挥不出十成。”
叶凝霜握着帕子的手顿了顿，才明白莫言之的用意。她点了点头，收起周身的魔气，跟着莫言之走出试炼场。魔窟的通道里没有光，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荡，莫言之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语气比平时严肃了几分：“明日决战，我有三句话要告诉你。”
叶凝霜立刻站直身体，认真听着。
“第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莫言之的眸底闪过一丝冷意，“正道里有无辜者，但刀枪无眼，他们若对你动手，你不必留情。同情只会让你送命，当年墨尘就是因为心软，才会被清玄子偷袭。”
提到墨尘，叶凝霜的心脏抽了一下，她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第二，别勉强。”莫言之的语气软了些，“我们只有两个人，面对数百人，若陷入包围，不必硬撑。只要你唤我一声，无论我在何处，都会立刻到你身边。”
“第三……”他抬手，指尖凝起一缕淡黑色的魔气，这缕魔气不同于往常的凛冽，反而带着一丝温暖的温度，“这是我的灵魂印记。”他轻轻将魔气点在叶凝霜的眉心，魔气瞬间融入，没有丝毫不适，反而像一股暖流，在她丹田旁扎了根，“只要你遇到致命危险，印记会立刻传讯给我，我会瞬间赶到。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像墨尘那样离开。”
叶凝霜摸了摸眉心，那里没有任何痕迹，却能清晰感觉到那股与莫言之相连的力量。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却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她知道，这缕印记，是师父用自己的灵魂之力凝成的，是比任何法宝都更可靠的守护。
莫言之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带你去个能放松的地方。”
两人走出魔窟，沿着一条隐蔽的小路往前走。小路两旁的黑石渐渐被绿色取代，没过多久，一片木栅栏围起来的小院出现在眼前——院子不大，里面种着桃树、李树，树枝上挂着青涩的果子，树下开着大片的蔷薇和牵牛花，粉色、紫色的花瓣落了一地，旁边还有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映着天上的云，连风里都带着花草的清香。
“这是墨尘以前建的。”莫言之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他走到桃树下，指尖拂过粗糙的树干，“他总说魔窟太暗，到处都是黑石，看着压抑，就自己找了这块地，建了这个院子。这些树是他亲手栽的，小溪也是他引过来的，连花种都是他从凡人城镇买回来的。”
叶凝霜走到蔷薇花丛旁，蹲下身，看着花瓣上的露珠。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院长里的后山给她摘野蔷薇，说女孩子都喜欢花。那时候她还不懂，只觉得花会凋谢，没什么意思，可现在看着眼前的蔷薇，心里却满是温暖。
风一吹，几片粉色的蔷薇花瓣落下来，飘在她的手背上。叶凝霜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一片花瓣，指尖轻轻拂过花瓣上的纹路——这个动作刚做出来，她的意识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却清晰的画面：
阳光明媚的花园里，一个穿着浅紫色连衣裙的女孩，正蹲在湖边，弯腰捡起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指尖也是这样轻柔，连风吹起她的发梢，都和此刻的自己一模一样。女孩的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手里攥着一瓶冰可乐，脸红红的，眼神里满是窘迫，却又忍不住盯着女孩的背影……
那是属于林砚的记忆，是他在清溪花园里，看到苏晓捡银杏叶时的画面。
叶凝霜愣了愣，甩了甩头，以为是修炼太累产生的幻觉。可当她再次捡起一片花瓣时，那个画面又清晰了几分——男生的脸虽然模糊，却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女孩的笑声像风铃，和自己此刻的心情，竟有几分相似。
“怎么了？”莫言之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发愣的样子，轻声问道。
“没什么。”叶凝霜赶紧收起花瓣，放进衣兜里，“就是觉得这里的花，和小时候母亲给我摘的很像。”
莫言之没有追问，只是走到小溪边，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捧溪水。溪水很凉，却很清澈，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墨尘以前总在这里钓鱼，说小溪里的鱼虽然小，却比魔窟里的魔鱼鲜。”他笑了笑，那是叶凝霜很少见到的、不带冷意的笑容，“有时候他还会偷偷把鱼烤了，怕被我发现，就躲在树后面吃，结果每次都被烟呛得咳嗽。”
叶凝霜也笑了，想象着墨尘躲在树后吃鱼的样子，心里的紧绷渐渐放松下来。她走到小溪边，和莫言之并肩站着，看着溪水缓缓流淌，听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魔窟传来的隐约魔气波动——明明明天就是生死决战，可此刻在这个小院里，却觉得无比安心。
她又捡起一片落在溪边的牵牛花花瓣，这次没有再出现幻觉，只有花瓣的柔软触感。叶凝霜把花瓣放进衣兜里，和刚才的蔷薇花瓣放在一起——她想把这些花瓣带在身边，明天决战的时候，看到它们，就像看到墨尘的笑容，看到师父的守护，也像看到那个模糊画面里，阳光下的温暖。
莫言之看着她小心翼翼收花瓣的样子，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也感觉到了刚才那瞬间的意识重叠，那是属于“林砚”的记忆。他知道，两个世界的联系，正在以一种他无法完全掌控的方式加深，但此刻，他没有说破，只是陪着叶凝霜，享受着决战前难得的宁静。
夕阳渐渐西下，把小院的影子拉得很长。桃树、李树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一个个温柔的拥抱；小溪里的水被染成了金红色，连花瓣都跟着泛着光。叶凝霜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着远处的云，莫言之站在她身边，黑袍在夕阳下泛着淡金的光泽。
“师父，明天我们一定会赢的，对吗？”叶凝霜轻声问道。
莫言之低头看着她，眸底是不容错辨的坚定：“对，我们会赢。不仅要赢，还要让所有正道修士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邪魔’，谁才是用‘正道’当幌子的伪君子。”
叶凝霜点了点头，握紧了衣兜里的花瓣。她知道，明天的决战会很艰难，会有很多危险，但她不再害怕——她有师父的守护，有墨尘的牵挂，还有自己这九天练出的实力。更重要的是，她心里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有了必须赢的理由。
夕阳彻底落下，小院里渐渐暗了下来。莫言之和叶凝霜起身，朝着魔窟的方向走去。走的时候，叶凝霜又回头看了一眼小院，看着那些在夜色中隐约可见的花草，心里默默念着：墨尘，明天我们会为你报仇，会让清玄子付出代价。
而此刻，出租屋里的林砚，正睡得安稳。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意识还留在那个满是花草的小院里，留在叶凝霜捡花瓣的温柔动作里——他不知道，明天的除魔大会，不仅会改变魔域世界的命运，也会让他的现实，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