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崖的罡风还在呼啸，莫言之的身影已消失在冰雪尽头。
黑袍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墨色残影，所过之处，魔气如潮水般铺开，将沿途的云层染成深黑。地面上，原本在山林间觅食的妖兽感知到这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纷纷蜷缩在洞穴深处，浑身颤抖，连呜咽声都不敢发出——那是源自血脉的恐惧，仿佛面对的不是修士，而是执掌生杀的魔主。
莫言之没有刻意隐藏气息。
墨尘的死，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近千年的淡漠。护心魔玉碎裂时残留的灵力画面，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月苍（寒月宗元婴中期长老）的长剑刺穿墨尘肩头时，护心魔玉第一次亮起黑芒，将剑劲震散；紧接着，玄清宗的元婴初期长老周鹤一掌拍向墨尘心口，玉光再闪，硬生生扛下这含着“玄清真气”的重击；最后，落云派的元婴中期长老雷千绝掷出“惊雷梭”，那淬了雷火的法器直奔墨尘后心，护心魔玉第三次迸发魔纹，却在法器的轰鸣中崩裂成三块——那时墨尘的脸已经白得像纸，却还死死攥着冰火莲，嘴里喃喃着“师尊……”
三个元婴期长老的三次致命攻击，护心魔玉尽数挡下。可墨尘面对的，是整整七位来自正道联盟的元婴长老，剩下四人的攻击如暴雨般落下，短刀被震飞，肋骨被打断，最后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元婴期……”莫言之的指尖泛着青灰，魔气在指缝间凝成细小的漩涡，“便敢动我的弟子。”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千里路程在他脚下缩成咫尺。沿途经过正道联盟的三道哨卡，哨卡里的修士只看到一团黑影掠过，下一秒，哨卡的防御阵法就如玻璃般碎裂，没人敢追，甚至没人敢探出脑袋——那股魔气的威压，已经超越了他们对“魔修”的所有认知。
落云派，坐落在青云山脉的半山腰，是正道联盟里中等规模的宗门，以“惊雷术”闻名。此刻，派内的演武场上，正摆着庆功宴。
雷千绝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酒杯，脸上满是得意。他刚从极寒崖回来，虽没抢到冰火莲（被清玄子的弟子拿走），但亲手杀了“魔尊弟子”，这事足够他在正道联盟里吹嘘半年。
“雷长老，您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坐在下首的落云派掌门李青山举杯，笑得谄媚，“那魔尊据说活了近千年，却连自己的弟子都护不住，看来也不过如此！”
“哼，什么魔尊，不过是躲在万魔窟里的缩头乌龟！”雷千绝一口喝干酒，拍着桌子大笑，“那墨尘也是个废物，有护心魔玉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七位长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连骨头都没剩下！”
旁边的几位落云派长老也跟着附和：
“就是！正道才是天下正统，魔修不过是跳梁小丑！”
“等清玄子宗主集齐七大宗门之力，定能一举踏平万魔窟，斩了那莫言之！”
“到时候，我们落云派说不定能借此机会，跻身七大宗门之列！”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没人注意到，落云派上空的云层，正悄然变成深黑色。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突然从山门方向传来，整个落云派都跟着震动了一下，演武场上的酒杯纷纷摔落在地，酒液洒了一地。
“怎么回事？”雷千绝皱起眉，脸上的笑容僵住。
一个弟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发颤：“长、长老！不好了！山门的护山大阵……碎了！”
“什么？！”雷千绝猛地站起来，眼里满是难以置信，“护山大阵是元婴期修士联手布下的，怎么可能碎了？！”
他话音刚落，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笼罩整个演武场。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仿佛被冻结了，呼吸都变得困难，演武场周围的火把“噗”地一声全灭了，只剩下漫天的黑云和一轮被遮住大半的残月。
“谁？！”雷千绝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上雷光闪烁，“藏头露尾的鼠辈，敢闯我落云派，找死！”
“杀墨尘者，死。”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没有任何预兆，仿佛就在每个人的耳边。
演武场中央的空地上，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型——莫言之站在那里，黑袍垂落，周身魔气翻涌，像一圈黑色的火焰，将他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他的目光扫过演武场，最后落在雷千绝身上，眸底的黑没有任何温度，像极了极寒崖下的冰川。
“你、你是莫言之？！”雷千绝的声音开始发颤，他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那股魔气，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与古籍里记载的“上古魔尊”一模一样！
他怎么敢来这里？他怎么敢独自一人，闯落云派？
李青山和其他落云派长老也慌了，纷纷拔出武器，灵力运转到极致，可面对莫言之的威压，他们的灵力却像被冻住的水流，根本无法顺畅调动。
“莫言之，你敢闯我落云派，就不怕正道联盟追杀吗？！”李青山色厉内荏地喊道，“清玄子宗主很快就会带着七大宗门的人来，你逃不掉的！”
莫言之没有理他，只是一步步走向雷千绝。
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一道黑色的缝隙，魔气从缝隙里涌出，缠绕在他的黑袍上。演武场周围的石碑、石柱，开始纷纷碎裂，碎石在魔气中被碾成粉末。
“雷千绝，”莫言之停下脚步，距离雷千绝只有三步远，“惊雷梭，是你掷的？”
雷千绝的心脏猛地一缩，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想起极寒崖上，自己掷出惊雷梭，震碎护心魔玉的场景，那时候他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恐惧。
“是、是又如何？！”他硬着头皮喊道，“那墨尘是魔修孽种，杀他是替天行道！你若敢动手，就是与整个正道为敌！”
“替天行道？”莫言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却比冷笑更令人胆寒，“你们七人围杀一个未及筑基的少年，抢他的灵药，毁他的尸体，也配叫替天行道？”
他抬手，掌心凝聚出一团黑色的魔焰，魔焰中隐约能看到护心魔玉的碎片虚影。
“护心魔玉，挡了你三次攻击。”莫言之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这三次，我替墨尘，还给你。”
话音落下，莫言之猛地挥出掌心的魔焰！
“不好！”雷千绝瞳孔骤缩，赶紧将灵力全部灌注到长剑上，剑身上雷光暴涨，形成一道厚厚的雷盾，“惊雷护罩！”
“噗——”
魔焰撞上雷盾，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响。雷盾像纸糊的一样，瞬间被魔焰穿透，黑色的火焰直接缠上雷千绝的手臂。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落云派。雷千绝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被扔进了岩浆里，又像是被万蚁啃噬，魔气顺着他的经脉疯狂涌入，摧毁着他的灵力和肉身。他想斩断手臂逃生，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魔气冻结，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第一次。”莫言之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抬手，又是一团魔焰飞出，这次直接击中雷千绝的胸口。雷千绝的胸骨“咔嚓”一声全碎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里面还混着破碎的内脏。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却还能听到莫言之的声音：
“第二次。”
周围的落云派修士吓得魂飞魄散，没人敢上前，甚至没人敢逃跑——莫言之的魔气已经笼罩了整个落云派，他们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猎物，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
李青山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魔尊饶命！魔尊饶命！此事与我无关！是雷千绝自己要去极寒崖的，我们落云派没有参与！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其他长老也纷纷跪倒，求饶声此起彼伏。
莫言之没有看他们，只是盯着雷千绝，抬手凝聚出第三团魔焰。这团魔焰比前两团更黑，更浓，里面甚至隐约能看到墨尘临死前的残影。
“第三次。”
魔焰落下，雷千绝的身体瞬间被吞噬。黑色的火焰没有蔓延，只在他身上燃烧，短短几个呼吸间，雷千绝就化成了一堆黑色的灰烬，连骨头都没剩下，只有那枚曾经掷出的惊雷梭，在魔焰中融化成一滩铁水。
杀了雷千绝，莫言之的目光转向那些跪倒在地的落云派长老。
“你们，可知罪？”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让所有长老都浑身发抖。李青山赶紧喊道：“我们知罪！我们不该包庇雷千绝！我们不该庆祝杀了您的弟子！求您饶命！我们愿意归顺您，为您做牛做马！”
“归顺？”莫言之冷笑，“墨尘的命，你们赔得起吗？”
他抬手，魔气凝聚成无数黑色的尖刺，悬浮在半空中。
“参与围杀墨尘的，死。包庇者，死。”莫言之的目光扫过演武场，“无辜弟子，滚。”
最后两个字落下，演武场上的落云派弟子如梦初醒，纷纷爬起来，疯了一样往山门跑。他们不敢回头，也不敢停留，只恨自己的腿跑得太慢。
那些长老们则彻底绝望了。李青山还想反抗，刚凝聚起一点灵力，就被一根黑色尖刺刺穿了心脏。其他长老也没能幸免，黑色尖刺如雨般落下，每一根都精准地刺穿一个人的要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短短半个时辰，落云派的演武场上，就只剩下莫言之一个人。
满地的鲜血被魔气冻结成红色的冰晶，破碎的武器和尸体散落在各处，曾经热闹的庆功宴，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炼狱。
莫言之站在演武场中央，看着地上雷千绝的灰烬，周身的魔气渐渐收敛了些。他弯腰，从灰烬里捡起一块还没完全融化的惊雷梭碎片，捏在手里。
碎片很烫，却烫不过他心里的寒意。
“墨尘，”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第一个。”
说完，他转身，朝着山门走去。
走到山门口时，他停下脚步，看向旁边缩在角落里的一个少年弟子——那是雷千绝的徒弟，刚才因为害怕，躲在石柱后面，没敢出来。
少年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看着莫言之的眼神，像看着地狱里的恶鬼。
莫言之走到他面前，没有动手，只是将那块惊雷梭碎片扔到他面前。
“带话给清玄子。”他的声音很冷，“杀我弟子者，我会一个一个找。下一个，是周鹤，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捡起碎片，头也不回地跑了。他要去玄清宗，把这个消息告诉清玄子，告诉所有正道修士——那个传说中的魔尊，醒了，他要复仇了。
莫言之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没有再停留，身形一闪，消失在青云山脉的夜色里。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玄清宗的周鹤——那个在极寒崖上，一掌拍碎墨尘肋骨的元婴初期长老。
魔气再次席卷天地，青云山脉的树木开始枯萎，河流开始冻结，连天上的残月，都被黑色的云层彻底遮住。
正道联盟的天，要变了。
曾经被他们视为“缩头乌龟”的魔尊，已经提着魔焰，踏上了复仇之路。那些参与围杀墨尘的长老，那些包庇罪恶的伪君子，很快就会明白——得罪莫言之，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而此刻的万魔窟，魔宫深处的炼魔台上，那块墨尘捡来的黑石，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光芒中，隐约映出一个少年的笑脸，像是在为复仇的开始，无声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