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非常有道理！就是希拉里和克林顿！”曼施坦因用力地拍着施耐德的肩膀，仿佛找到了知音，“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个课题：假设黑王尼德霍格创造了白王，其初衷就是为了给自己寻找一个配偶，一个能与自己并肩的王后。女儿最终嫁给父亲这种事，在希腊神话体系中是很常见的桥段。但他们之间因为性别差异、权力分配或者情感问题，最终导致了不可调和的冲突和决裂……”
“虽然这么考虑，有点过于将龙族的行为‘人性化’了，”施耐德沉思着，提出了更深层的探讨，“不过我们是否应该把……嗯……夫妻生活和谐与否的因素，也放进这个课题里去考量呢？这或许是一个影响关系稳定性的重要变量。”
“非常有道理！”曼施坦因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施耐德教授，您果然见解深刻！不如……我们三人共同分享这个极具潜力的课题？不过，将来如果发表相关论文的时候，您是否会要求挂名第一作者？”他适时地露出了一个学者之间关于“知识产权”的、恰到好处的担忧表情。
“不不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施耐德连忙摆手，语气诚恳，“我只是对于这个课题的切入点和研究方向非常感兴趣，觉得它很有可能打开龙族历史研究的新局面！我个人绝不要求挂名，只是希望能参与到研讨中来。”
“那太好了！”曼施坦因郑重其事地握住施耐德的手，“等我们整理好更详细的资料和理论框架后，一起深入研讨？”
“太好了！太好了！很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施耐德显然被这个“新颖”的课题完全吸引住了，反复说着“有意思”，和曼施坦因用力地握了握手，然后才转身，拖着他的小车离去。他一边走，还一边低头沉思，嘴里念念有词，直到那瘦削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图书馆远处走廊的黑暗中。
直到施耐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古德里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看向曼施坦因，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悸和巨大的困惑，喃喃问道：“白王……会是雌性？你什么时候得出的这个结论？”
“随口编的而已！”曼施坦因教授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学者”气质，没好气地打断他，脸上带着疲惫和一丝庆幸，“总得抛出些听起来新鲜有趣、又能转移注意力的事情让施耐德去琢磨，否则我们怎么解释深夜调用Ad级绝密文档这件事？难道真告诉他我们在怀疑一个新生是白王血裔？”
“但你刚才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古德里安还在回味那个“性别战争”的理论。
“够了！”曼施坦因一把捂住老友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压低声音，“说了是随口瞎编的！白王到底是公龙还是母龙，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论！但我愿意，看在你的面子上，也看在……那孩子自己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
他松开手，看着古德里安，语气认真起来：“明天就是3E考试。黑王血裔和白王血裔对于龙文共鸣的反应，在细节上是有区别的，虽然很细微，但诺玛能够分析出来。如果路明非是正常的黑王血裔，他会在考试中取得符合他‘S’级评定的好成绩。那么，我今晚关于‘白王血裔’的所有猜测，你就当我从来没说过，彻底忘掉吧。”
“那如果……”古德里安紧张地问，“如果他……没能通过呢？或者，诺玛的分析结果显示异常呢？”
曼施坦因深深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老友的肩膀，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沉重：“那样的话……古德里安，我知道你的性格，重感情，护犊子。但是你也该知道，在这种涉及龙族秘密、可能威胁到学院乃至整个人类社会安全的事情上，我们是无权自私的。如果结果不乐观，我们必须报告给校长，启动相应的程序。”
“……好吧。”古德里安也知道这是底线了，他叹了口气，真诚地说，“不过……曼施坦因，还是得谢谢你。谢谢你刚才……没有说出来。”
“不算什么，”曼施坦因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你说得对，如果我是路明非，我也不会想刚刚踏入一个可能接纳我的地方，就立刻被人当作异类、当作怪物来看待和研究。”他的目光有些悠远，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吃过当‘异类’的苦……希望这种事，别再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
两人沉默了片刻，一起离开了图书馆大厅。
古德里安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拉着那扇厚重的雕花樱桃木门的把手，正准备带上，忽然想起一件事，动作顿住了。他依稀记得，自己之前进入图书馆的时候，似乎是反锁了门的？那个黄铜把手，需要反向拧动三圈才能锁死。但是刚才曼施坦因给施耐德教授开门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听到那种熟悉的、反向拧动三圈的“咔哒”声？
他努力回想，但之前的紧张和后来的插科打诨让记忆有些模糊。他太累了，精神一直高度紧绷。最终，他摇了摇头，或许是自己记错了，或者曼施坦因用了别的方式开门？他没有再深究，反身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门锁合上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门内，图书馆重新陷入了沉睡般的宁静，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而在那扇刚刚关闭的门后，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与寂静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声称“倒垃圾”而打开又关闭的系统，悄然发生了变化，又或者，有什么一直被屏蔽的东西，被短暂地释放了出来……
图书馆地下四十米深处，与上方富丽堂皇的仿古风格截然不同，这里是纯粹的科技堡垒。冰冷的合金墙壁，密集排列的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的嗡鸣，无数指示灯如同繁星般闪烁。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精密电子设备特有的味道。
一个高大的影子抄着双手，缩在一张宽大的工程转椅里，低着头，整张脸都隐藏在屏幕微光无法照亮的阴影中，只有刚刮过、泛着铁青色的下巴轮廓依稀可见。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在安全系统休眠的短暂间隔里，所有的摄像机都不工作，你进入的过程是没有记录的。”一个沉静的女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回荡，那是诺玛的声音。“一会儿你离开的时候，我会再次让安全系统短暂休眠。所以，来这里有事么？”她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见见老朋友，不可以么？”转椅里的人笑了，笑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空旷。他顿了顿，用一种带着怀念和某种执念的语气说道：“进入EVA人格激活程序。”
“你还是那么在意这些表象的东西吗？”诺玛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我还是我。无论是作为管理学院的‘诺玛’人格，还是你记忆中的‘EVA’人格，在最深处的核心，我始终是我。”
巨大的主屏幕暗了下去，整个地下空间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黑暗，只剩下无数硬盘、处理器和数据流量指示灯在疯狂地跳闪，红色和绿色的光芒交织，如同电子的心跳。庞大的人格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涌入这台超级主机，仿佛温暖的海水逆着冰冷的江河倒灌。指示灯闪烁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最后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频率统一了节奏，掌控了整个地下空间的呼吸。
忽然间，所有的指示灯瞬间熄灭！
绝对的黑暗降临，吞噬了一切。
紧接着，一束纯净、柔和的光，从头顶正上方精准地打下来，如同舞台的追光，落在转椅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荧光的碎片在那束光柱中悠悠然地飘落，旋转，闪烁，仿佛冬日里静谧的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