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猛地从椅子上暴跳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仿佛刚刚撞破了一层粘稠而黑暗的薄膜，终于挣脱出来，回到了现实。
是梦！刚才那方尖塔顶的坠落、路鸣泽的眼泪、黄金瞳自己的吟唱……全都是梦！
他面前站着的是诺诺，正用她那修长有力的手，毫不客气地拍着他的脑袋，拍得他一阵阵发晕，却也彻底驱散了那诡异的梦境感。空荡荡的考场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夕阳的光线从重新打开的窗户斜射进来，给教室镀上一层慵懒的金色。
“佩服！3E考试都能睡得那么死，”诺诺收回手，抱着胳膊，一脸揶揄地看着他，“你属猪的么？”
“属……属羊……”路明非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眼睛，茫然四顾，“考试……结束了？”
“都快到午饭时间了，大哥！”诺诺指了指窗外，“3E考试额定时间只有三个小时，你睡了至少一半。”
路明非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讲台那边，几个身材魁梧的维修工正在拆卸那块原本光洁的白板。此刻白板上布满了疯狂而凌乱的线条和图案，几乎找不到一丝空白。维修工们小心翼翼地将整块白板卸了下来，扛在肩上，看样子是准备搬走。
诺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解释道：“哦，那个女生，就是之前跳上讲台的那个，她把答案直接‘写’在白板上了。没办法，只好把整块白板拆下来，作为她的答卷交上去。3E考试里，人的情绪和精神状态都不会很稳定，这种意外在所难免。”她顿了顿，重新看向路明非，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但你倒是超镇静的，我们都对你的表现很好奇。从监控结果看，你冷静地答完所有题目之后，就枕着胳膊呼呼大睡，一直到结束。连曼施坦因教授看了监控，都对你的心理素质表示赞叹呢。”
“我……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比如……说梦话，或者手舞足蹈什么的？”路明非心有余悸地问道，生怕自己梦里那番“中二”表现泄露了出来。
“丝毫没有。”诺诺肯定地摇头，“我说了的，超——镇——静——。”
路明非按住还有些发痛的额头，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那个奇怪的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他看到奇兰流泪开始？还是从他按照芬格尔的小抄答完那八道题之后开始的？或者……更可怕的是，直到现在，他仍旧没有从那个梦里醒来？这种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割裂感，让他感到一阵恶心和厌恶。
他下意识地伸手，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地扭了一下，想用疼痛来确认现实。
“嘶——！”用力过猛，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你的眼睛……”诺诺指指他的眼睛，语气带着点惊奇，随即又看向他瞬间红肿起来的手腕，“恭喜你了，看来不用等成绩了，黄金瞳诶！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血统。不过你的手……也肿了。”
“哎哟……我知道……”路明非苦着脸，甩着疼痛的手腕，但心里却稍微安定了一些——疼，说明现在是真实的。而且，黄金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皮，难道梦里那个“自己”的影响，残留到了现实？
“交卷咯，就剩你了。”诺诺提醒道，指了指他桌上那几张被扣放着的A4纸。
“哦哦。”路明非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把那几张他根据芬格尔小抄画出来的“画稿”翻过来，递给了诺诺。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八道题他都“答”完了，蒙混过关应该……有点希望吧？
“嗯，我数数。”诺诺接过那叠纸，熟练地清点了一下，然后拿起桌上的订书机，“咔”地一声轻响，将纸张钉在了一起，“一共九张答卷，我钉起来了。”
九张？！
路明非一愣，脑袋“嗡”地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九张答卷？为什么是九张答卷？！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只画了八张儿童简笔画！芬格尔卖给他的“题库”也只有八道题的答案！他反复确认过胳膊上的小抄，绝对是八张！这第九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稍等稍等……师姐，我再检查一下！可能……可能我拿错纸了，或者多拿了一张空白纸！”路明非急了，伸手就去翻诺诺手里那叠已经钉好的答卷。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检查什么？这种考试，对你这种‘S’级来说，不是轻松惬意就搞定了吗？”诺诺似乎觉得他的紧张有些好笑，手腕一翻，灵活地避开了他的手，将那叠答卷牢牢抓在手里。
就在这短暂的瞬间，路明非的目光捕捉到了被钉在最上面的、也就是最后一张答卷的内容。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画面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印入了他的脑海！
那张纸上的画……确实是他画的笔迹无疑，带着他特有的、歪歪扭扭的线条风格。但画的内容……却让他如同五雷轰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不是芬格尔小抄上的任何一幅抽象画！那是一个……一个他无法理解、却又隐隐觉得熟悉和恐惧的图案！复杂、诡异，充满了不祥的意味，与他之前画的那些“小鸭子”、“波浪线”之类的简笔画，完全是天壤之别！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诺诺拿着那叠决定他命运的答卷，走向站在教室门口的曼施坦因教授。曼施坦因教授接过答卷，看也没看，随手扔进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坚固的黑色密码箱里。随着箱盖“啪”地一声合拢、锁死，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他路明非，无权再做任何修改了。
曼施坦因教授熟练地将密码盘拨乱，然后将箱子递给诺诺，吩咐道：“送交中央主机室，由诺玛亲自阅卷。”
路明非失魂落魄地按住自己的额头，脸色惨白得像纸。
“不可能吧……”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我的画工……怎么可能……画出那种东西？”
那惊鸿一瞥的画面在他脑中不断回放，细节越来越清晰，也让他越来越感到寒意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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